蕾本家的位置在海邊,占據著滿壁薔薇花的一角。
有時候蕾蕾什么都不做,只靜靜呆坐在門口。
看著海平線上的落日,裝出一副詩人的樣子,文雅而憂傷,沒人懂她的世界。
蕾本家表面和這個海濱城市的所有便當快餐店一樣。用著兩分的食材,做出五分的味道,賣出十分的價錢。
蕾蕾不明白,這個時代為什么是林德興覺得最好的時代。
生活不便,交通工具的落后,通訊還需要用實體通訊器,食品隱患,信仰缺失。
真實又生動地上演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的戲碼。她很理解這是他口中所說“最壞的時代”,卻無法茍同這是“最好的時代”。
但是有時候,她靜坐在海灘邊,看著夕陽下在海邊玩耍嬉戲的人群。
分不清哪些是玩家,哪些是NPC,但是確確實實能感覺到那一份所謂的“煙火味”,大概這就是所謂最好的時光吧。
每當這個時候,蕾蕾就在心底恍惚有點理解林醫生的想法。
無論是逐利而來還是逐利而往,蕓蕓眾生,大多追求的只是一餐一粟,平凡安穩而已。
這個心愿在任何的時代,都是普世標準。
但也是那么一剎那的恍惚,很快蕾蕾把這種想法拋開,換上滿臉的鄙夷。
不知道鄙夷的對象是自己還是那個被人傳頌的偉人。
趙恒拿著個特大泡沫箱走過來的時候,蕾蕾還維持著沉思的狀態。
只是她此時腦袋正在放空,不過慣于裝腔作勢,從外表看是絕對看不出來她此刻的想法的。
她瞄了一眼趙恒,示意他把東西打開。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隨著冰冷淡霧氣滲出來,蕾蕾難得展現了一點驚奇,不過也就如煙花般消逝。
她蓋上盒子,抬頭看一眼趙恒,帶著點點的審視。
不過最后什么都沒說,起身接過箱子,帶著趙恒走進內室。
趙恒拿起柜臺上的餅干吃起來,一邊吃還一邊吐槽,嘖嘖嘖,太難吃了,那么甜。
“今天又不開店啊?”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看到一只麻雀飛到我的床頭,不忍心打擾它,就陪著它到下午了。“
蕾蕾把白花花的腦髓取出,打開水龍頭開始浸泡。”沒吃東西吧,我給你做一個。“
白花花的腦髓浸泡在透明的液體中,真的很有違和感。
趙恒道了聲謝,避到門口坐下。
蕾蕾給他做了最簡單的餐蛋面,上面靜臥著的金黃色煎雞蛋讓趙恒恍惚也有了家的感覺。
趙恒第一次遇到蕾蕾,是在三個月前。
那天他從魔法世界追著一只叫白小球的神獸,一不小心就傳送到了荒原地帶。
對于他這種技能沒滿,沒錢沒裝備,心智不成熟的人而言,進入荒原地帶就是一個死。
里面是一個失衡的世界,沒有任何的法律規則可言,出現的任何事物也是隨心所欲。
也曾聽說有很多人被永遠困在了里面,終究一生也出不來。
趙恒剛進入那個區域就感覺到不妥,但是當他想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發現自己被黑漆漆的霧氣籠罩,所有的傳送技能失靈,而自己身上除了自己倒騰的手環,其它的技能都失效。
趙恒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網絡的黑洞,馬上就會被吞噬。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讓趙恒無所適從。
他也曾聽說,對于他們這種修行者來說,最差的情況就是網絡與大腦斷鏈,人從網絡世界直接回歸本體。
可能會導致本體大腦的損傷,所以會有一系列的“非人檢查”等待著。
而重新回到網絡,也會出現一些難以估計的混亂。
趙恒從來沒有和主機斷鏈過,對于那個所謂的本體,他仿佛生來就沒有體驗過,更不用說所謂現實世界帶給自己的意義。
所以那一刻他是驚慌的。
萬一斷鏈了,等待自己的是一個什么樣的“現實”?
他無法想象無從稽考,對于這種力不從心的恐懼,他從來沒有體驗過,也不知道怎么處理。
也就在那個當下,有人把他從迷霧中拉了出來。
眼前突然重現了光明,而蕾蕾就是帶著光明而來的那個人。
后來趙恒才知道,他并不是進入了游戲黑洞。
他進入的是荒野獵人設下的陷阱,類似于迷藥,可以短暫地讓本體大腦的神經元處于休克的狀態,沒有感官,勾出人心最恐懼的東西。
然后就如行尸走肉一般,讓對方為所欲為。
還好人腦對這種“迷藥”很警惕,只要有過一次經歷,就會產生“免疫”,所以用這個方式來“獵食”的人并不多。
所幸趙恒運氣不錯,蕾蕾及時把他帶離了那個區域,沒有造成損失。
感念她的“救命之恩”,趙恒在“桃花源”的時間都泡在蕾本家不走,打發著自己無聊的日子,順便看著妖艷賤貨如何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遠。
趙恒吃完面條,每個細胞都洋溢著飽腹感。“你是不是有一個男朋友是單車發燒友?我后天要參加迷蹤單車的比賽,想取下經。”
“有嗎?沒有吧。”
“怎么沒有,上周好像還一起在這里喝酒來的。臉上有條疤痕的那個。”
“哦,分手了,聯系不上了。”
“恭喜你。”
“謝謝。”
“那咋整?”
“我可以為你獻上最真摯的祝福。”
“記得把錢打給我。”趙恒起身告別,只能自己另想他法了。
此時已經入夜,“桃花源”有分明的四季。
此時帶點涼意的秋風吹在趙恒身上,讓他有種蕭瑟的感覺。
這個板塊的人不多,趙恒甚至懷疑這里多數都是NPC,和你聊天互動的只是一組數據,一段代碼。
畢竟玩個游戲還要每天過得這么苦哈哈的,也實在太可笑了。
趙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由于缺乏本體的意識。
他有時候甚至懷疑自己的真實性,可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主機編好的程序而已。
想到這里,身上的涼意更濃了,這個問題也許永遠都無解,直到自己生命盡頭那天。
如果自己生命有盡頭的話。
…………………………………………
炮山
免費的教練沒找到,趙恒只能在信息庫里隨機挑選了炮山的“野教”。
聯系上之后,對方給了趙恒一個傳送門。
按照約定的時間過去,地點在一個類似廢棄工廠的入口。
炮山是一個大花臂帶鼻環的魁梧大漢的形象。但是他一開口,卻是一把充滿了磁性的低沉音調。
“你之前有過什么訓練?”
“我把林伯清的所有技能特點和姿勢都下載了,我能隨時變成他任何年代的造型,包括語言動作都惟妙惟肖。”
趙恒一臉得意。
“好吧,那我們從最基本的開始。”
炮山是外表粗糙,內心細膩的漢子,他從最基本的理論開始說起。
“雖然我們這里是網絡世界,得益于腦神經和主機的無縫鏈接,你可以得到一切的資訊和知識點。但是大腦的神經元也是需要經過刺激才能產生下一步的發展。好比你如果從來沒有品嘗過酸甜苦辣,就算代碼給了你這個指令,神經元也無法傳送這種感官。”
趙恒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一時也抓不住奇怪的地方,只能被動地接受著解釋。
炮山的手指在虛擬操控盤上按了幾下,面前就出現了兩臺單車。
面前的景觀也發生了改變,廢棄工廠變成了單車賽道。
“快開始吧。”炮山自己跨上其中一輛,指著另外一輛招呼趙恒。
“你初賽已過,就是迷蹤單車的基本規則你是懂的了。”
“我不懂啊,我就拐了個彎就到終點了。”趙恒實事求是。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你厲害了。”炮山翻了個白眼,“準備啦,開始。”
隨著他自己喊的口號,炮山一馬當先開始出發。
趙恒迷迷糊糊地也在后面跟上,一邊心里默默吐槽,連個槍聲都沒有,真是簡陋的設備。
賽道剛開始先是一條斜坡,趙恒就算不用力踏腳板,單車也因為慣性快速向下。
陡峭的坡度讓趙恒的車頭有點搖晃,再加上各種各樣的障礙,他不得不握緊車把手,提起精神閃躲。
這段賽道像極了“桃花源”小超市門口那些投幣的老式游戲機。
有時候趙恒坐在樓下喝汽水,會看到一群小孩在那里玩得不亦樂乎,有時候還會高興得手舞足蹈。
每當這個時候趙恒就懷疑,那個年代的孩子童年真的如此嗎?這么一個無腦的游戲也會玩得津津有味?
反正他自己現在真人cosplay這個游戲就玩得一點都不開心。
娘的,怎么會有那么陡的賽道,最少五十度吧。
斜坡下面是一段短短的窄橋。
說它窄,簡直是侮辱了一個“窄”字。
因為沒有走到跟前都完全看不到它的存在,他大概只有半個自行車胎的寬度。
趙恒理所當然地過不去,直接墮落橋底。游戲結束。
炮山一臉得意地說:“我這個賽道怎么樣??是我親手設計的,綜合了很多元素,等下你越到后面就會越發覺他的趣味。”
第二練習開始,因為有了準備,趙恒很輕松經過了窄橋。
然后后面不斷出現了各式各樣的障礙:拉著你車尾的幽靈,咬你腳的異形,據說擾亂心智的海妖,向著你臉飛撲過來的各式各樣惡心的東西。
在連續三十六次都沒有完成整個賽道比賽之后,趙恒有點抓狂,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真正的比賽也是這樣的嗎?”
“不是啊,這是我獨家設計的魔鬼賽道,如果能在我這個賽道上獲得勝利,那迷蹤單車不是小問題嘛。”
炮山說完覺得不對,有點驚奇地問:“難道你真的沒有走完初賽的賽道?”
“我走完了,不然怎么拿了個第一名?不過我真的拐了個彎就到了。”
炮山驚疑不定,把地上的趙恒拉起來。
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個小小的發光紐扣,把紐扣貼在趙恒的腦門上:“你現在模仿一次初賽的情形。”
趙恒剛想問這個怎么模仿,眼前的景象再一次發生變化。
炮山按照當天比賽的情形重新模擬了現場的環境。
三十名參賽者已經準備到位,只剩下趙恒沒有上場,此刻他的腳邊正是他那天參加比賽的單車。
炮山一臉正式的樣子也感染了自己,趙恒按當天的情形調整了自己的外形。
跨上單車上場,同樣看到了白發熒光黃小哥對自己做一個嘲諷的手勢。
炮山原來除了是個教練,還是一個細節大師啊。
比賽開始,趙恒按照自己初賽時的情形,不緊不慢的落在最后。
甚至他還按照當時自己的想法,模擬了一次比賽思路。
來到分岔路口,“長發李伯清”慣例向左拐。
同樣面前出現了一堵墻,趙恒再次確認了當時的記憶。
在還有兩米處的地方加速,然后毫無意外地撞上了墻,直接摔倒在地。
趙恒頭冒金星地站起來,不死心走過去敲了敲墻壁,實實在在的錯誤路徑啊。
“你這模擬有誤吧?”趙恒回頭看炮山,“我當時就是左拐,然后就到達終點了。”
“那你自己的比賽路徑會出現錯誤嗎?”
趙恒沉默了,腦神經和系統鏈接之后,每個人的大腦就成為了一臺獨立的主機,實現了真正的信息共享。
你可以隨時查重擬任何發生過的情形,不存在任何的誤差。
所有炮山這個從系統上下載的數據,不會出現任何差錯。
難道這又是另外一個bug?一個系統都沒有發現的漏洞?
“會是系統漏洞嗎?”
“自從天才趙遠接受了德興的網絡安全系統,以前所有存在的漏洞都已經被清理,這種這么低級的問題不可能出現的。”
雙方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管你如何進入到決賽,但是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又找了我來做你的教練,我們還是好好的練習一下吧。”
炮山首先從沉思中反應過來。
“如果你拿了冠軍,記得領獎感言的時候幫我宣傳一下哈。怎么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好說好說。”
后來炮山沒有在用他自制的跑道來給趙恒練習,但是他把過去所有的迷蹤單車賽道路徑都調了出來,而且還會把這些賽道疊加。
也就是說趙恒同時要進行兩到三條賽道的比賽。
炮山還一直在旁邊干擾,比如唱個歌跳個熱舞什么的。
趙恒真的不覺得他的這些干擾項對自己的練習有任何幫助。
這哥們應該是“仗劍天涯”玩多了,滿腦子都是世外高人給人練功的法子。
一天下來,趙恒覺得經歷了非人的虐待。
文學作品里的“粉身碎骨”可能就是這個感覺。
這個時候他就無比吐槽林德興的想法。
你讓大家能感覺到酸甜苦辣就算了,為什么連病痛傷心都那么真實,存在痛楚的世界還是天堂嗎?
“永樂元”應該改名為“痛死老子網絡世界”。
趙恒拖著沉痛的身軀回家,出門時候聽到炮山在外圍賭場下注,好像隱約有自己的名字。
默默祈禱不要賠死你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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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癡豆
由于我(系統)操作失誤(抽風),所以被吞了一章,發現時已晚,所以本章特別肥大,這是偶爾基因突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