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徐莫行卻難以入睡。想到幾日之后,便是勾心斗角的角逐,自己想躲已被深深卷入其中。
心亂意雜中,索性閉目習練起口訣,周身運轉,忘我之境。昨日自馬仲鈞點撥刀法之后,他如靈臺一明,融會貫通般的領悟了刀法精髓,如今閉目習練口訣,腦海中竟然一遍遍的閃現出馬仲鈞與自己對練的場景,過目不忘。
他暗自感嘆,師傅給自己留下的羊皮卷果真是天下奇物,自己憑此凝心靜氣,武功與日俱增,無論習何物都是一通百通,事半功倍。洗骨伐髓,功參造化,當真不是虛言。
第二日一早,李盡災便趕來徐莫行的房間。此時徐莫行將將起身洗漱,李盡災便帶著一封信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大,大好事兒!余大哥,果然不出所料,你怎么就知道仲孫先生會來找你呢?”
“哦?仲孫先生來信了?”徐莫行背對著李盡災用濕布巾擦拭著臉龐。
李盡災笑道:“這一大早,陳留馬場就來了個下人帶著一封仲孫先生親筆信給了我爹。具體寫的什么不清楚,不過我爹看了便讓你可任意往返于馬場,可不必聽傅昭差遣。今日便可動身起行,余大哥,這仲孫先生可是一個馬戰高人,你跟著他定能大有所得!”
徐莫行略微一笑,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是承了馬仲鈞的人情。“還是多謝少行主前日陪同在下拜訪仲孫先生,不然這事兒恐怕難成。”
李盡災撓撓頭,他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緣由,會讓仲孫成態度前后大變,但至少肯定不會是因為自己。
徐莫行用過早飯,帶上兩件衣物負于背上,翻身上馬對著李盡災道:“少行主,若是你姐姐問起,或是你想尋我,便到陳留馬場。告辭。”說罷手中馬鞭一揚,馬兒嘶鳴一聲躍出。
遙望開封鐵塔,過了東市很快便出了麗景門。這一次與前日不同,積雪消融,一馬平川的開闊。寒冬將土地凍的堅硬異常,馬蹄奔馳踏在官道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這次由于沒有大雪封路,一路疾馳僅不到半個時辰便已經遙望到馬場正門了。
一股熟悉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徐莫行見怪不怪了,行至正門,看著職守官兵懶洋洋的烤著爐子。
“誰啊?”一個士兵懶洋洋出了草棚。
“凌波鏢行護衛,前來拜訪仲孫先生。”徐莫行坐于馬上,面不改色。
“可有腰牌?”
徐莫行將自己護衛腰牌遞給下方的官兵,那人仔細觀察半晌才還給徐莫行。嘴里嘟囔一句“進去吧。”
徐莫行看了兩眼,也不搭理徑直入了馬場。上次來時霧凇沆碭,積雪遍野,視野極差。而如今積雪消融,原野一馬平川,剛一入馬場便能遙遙看到那頭主樓,徐莫行在原野中馳騁,心中大事解開,極目遠眺皆是茫茫原野,自然是心曠神怡,寒冬之冷根本無法阻擋他求學的熱情。
至于主樓,早早便有下人在此恭候了。那下人引去徐莫行的馬,將他帶過主樓,行至那熟悉的草棚前。
徐莫行揮退下人,兩步上前,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凌波護衛,徐莫行。拜見仲孫先生。”
這次并沒有徐莫行臆想中那般閉門羹,話音落下不久,那厚重的布簾顫動了一下,一人側出,正是那仲孫成。
依舊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模樣,蔓生的褶皺布滿臉龐,略帶花白的長髯卻難擋神采奕奕的雙目。仲孫成雙目精光散射,打量著徐莫行,仿佛有許多困惑與不解。
徐莫行躬身一揖,“凌波護衛,徐莫行。應約拜會仲孫先生。”
仲孫成聽罷手一請,沙啞道:“進罷。”便背身而入。
徐莫行在屋內坐下,看著面前杯中熱氣騰騰盛滿的馬奶,心道果然是門路永遠大于努力,上次與李盡災備下厚禮前來都未曾討得一杯茶水,沒成想有了馬仲鈞的幫助竟然能在仲孫成這里討得一杯馬奶,前后差距實在讓人唏噓。
“仲鈞對你的評價,不低。”仲孫成看著徐莫行,沉吟半晌說了句。
“承蒙馬大哥這樣義薄云天的大俠看重,晚輩深感惶恐。”徐莫行一笑。
“可我卻很好奇,你雖有急智,非是常人,可武功卻不見得有仲鈞高,他為何如此看重你?”仲孫成話鋒一轉,卻不繞彎子直言道。
徐莫行早已熟悉仲孫成說話便是這樣,自然見怪不怪,“男兒立于天地間,雖然武功是重要的傍身之技,可是武功卻絕非決定一人之成就,若是武功可以解決一切事,那身居高位的早便是那武功最高之人了。”
徐莫行此話正是當初在盤龍山,吳量鶴告訴他的,他初聽不解可越到后來越能明白一些。這身處高位的人并沒有聽說哪個武功卓絕,朱棣飛檐走壁?還是李顯岳,周王等斷步虛肘,開碑裂石?武功卓絕或許能殺一人,十人。可能殺百人,千人?可能擋金戈鐵馬,萬騎沖鋒?
仲孫成卻沒想到徐莫行此般年紀,對于事物狂熱般的執著之下,卻也能看透不少事,說出這般話來,不由得略微點點頭。
仲孫成沙啞的嗓子笑了笑,道:“難怪仲鈞總說一個余兄弟,余兄弟如何,能說出此番話卻也不差。”
徐莫行心道,馬大哥看似粗獷卻也是個細致之人,沒有將自己的真實姓名告知仲孫成,也免去了自己不少麻煩。這馬大哥行事總是這般俠義心腸,如此身手卻不能為朝廷所用,可惜了。
仲孫成看著徐莫行盯著桌子沉思,繼續道:“我這個人,喜愛打開天窗說亮話。仲鈞拜托我的事,想必你也知道。”
徐莫行點點頭,見仲孫成進入主題,便道:“還望仲孫先生不吝賜教,晚輩感激不盡!”
仲孫成扯了自己胡須看了看,又望向徐莫行,“為己道,我本不該再這等殺戮之事與他人。可為友途,我當為朋友之情傾囊相助。你是仲鈞看重的朋友,他再三叮囑我,不要為難你,我自當竭盡全力。”
徐莫行一聽仲孫成松口,心中數不盡的喜意,卻不露于形,“晚輩拜見師..”
“不必稱我師傅,我無意收你為弟子。此番相授全承朋友之托,若是感謝還是尋仲鈞罷。”仲孫成擺擺手打斷道。
徐莫行一笑釋然,雙手抱拳,精神滿滿道:“還望前輩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