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大哥,方才那王志跟你說了什么?”李盡災騎在馬背上忍不住好奇問到。
“是這樣的,王統領見我初來乍到,多多關照了我幾句,沒甚大事。”徐莫行回道。他倒不是不愿意說真話,只是背后還有兩個護衛在場,二者這李盡災對于防人之心還是有所欠缺,不然那日家宴也不會被陶子基利用慫恿自己了。
“恩,當是如此。王統領兢兢業業多年待人也是和善,他不會為難你的。”李盡災聽罷點點頭。
徐莫行表面應付著,心下卻好笑,只道恐怕這王統領不單對傅昭沒安好心,恐怕狡兔死,良狗烹,對自己也沒安什么好心思。
徐莫行一行人騎馬自東市穿汴河石橋后急往左轉,向北前行數百米正對著遠處的開封鐵塔。傍晚路邊很少有行人了,不過也不排除街上的拄著拐杖的難民,與裹著草席破褥縮在門檐下的乞丐,這樣的職業自古到今總是一筆濃墨,必不可缺。
只見前方街道盡頭是一片內湖,卻有一處燈火通明,被附近的黑暗的水泊承托的格外明亮,朱紅色的三層大牌坊立在湖邊,牌坊下一條蜿蜒曲折的人工填石路直通湖心那處燈火通明的龐然大物,隔著遠處便聽著陣陣喧鬧聲。
“余大哥,這便是湖月樓。今開封城第一名樓,因此樓立于內湖湖心,其湖之大,可兜明月,故而得名湖月。”李盡災指著那處講解到。
徐莫行點點頭,感嘆道這古代追求風雅景致真是到了一種奢靡程度,靠山挖山,有水填湖,追求極致的天人合一的景致,融于自然又不等于自然。
馬蹄踏著將化不化的雪水緩緩走到牌坊前,才發現這里亦是有不少人,小廝們一對一的服務將外邊的客人們一一領入,不少長相彪悍的打手立于一旁,稍有渾水摸魚者便被亂棍打出。
“去去去去,滾一邊去,爺今兒沒心情發善心,臭要飯的。”一個衣著不菲的年輕公子哥對著一個頭低著,蹲跪在地上的蓬頭資小乞丐吼到。
“公子,給我一點吃的吧,我已三日水米未進。”那低著頭的小乞丐顫聲道,說著便跪走過去抱著那公子哥腿腳。
“滾,弄臟本公子衣裳,你賠的起?”那公子哥一腳踢翻那個小乞丐,那小乞丐本就柔柔弱弱,足細似蓮藕,灰撲灰撲的,那經得住這一腳,當即便倒在地上起不來。
那門口有個長得五大三粗的打手見狀,兇神惡煞欲過來將這個煞風景的小乞丐丟到街道上去。剛身手去抓,卻不料自己長滿汗毛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了,“兄弟,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只是個小孩。”打手循聲看去,只見來人劍眉星目,刀削的臉龐,厚厚的嘴唇。
“你是誰啊?要玩樂便交銀子進去樂。不玩樂就趁早滾蛋,大爺我沒時間聽你在這里當菩薩發慈悲!”那打手看徐莫行一身布衣曳撒平平無奇便沒將他放在心上,說罷又一用力想把手抽出來,哪知平日自詡力大無窮的他竟然被來人死死扣住,怎么使力都難以抽出。
“他娘的,老子揍你個鱉孫!”那打手情急之下,抬起右拳便打向徐莫行。徐莫行反應極快,側頭躲過,拽住其手腕向后一帶,那人失了重心往徐莫行身后倒去,徐莫行勢如疾風般握指為拳,向上一拳印在那滿臉橫肉的打手臉上,那人如遭重錘一般倒飛出去,狠狠摔在雪水里呻吟起來,一時間竟起不了身。
周圍的人發現了這里的動靜,都暗暗比劃著,只道這人身手不弱,竟然一拳克敵。從牌坊下又走來四五個打手,見狀皆是捋捋袖子欲上前圍攻徐莫行。“放肆!你們敢動他,我便讓你們幾人領不到明日的工錢。”李盡災上前喝到,他到有這個底氣,至少這些靠吃這碗飯的打手見其是凌波鏢行的少行主,便不再上前,領頭一人道:“敢問動手之人可是李少爺的人?若是李少爺我們自然是不敢冒犯,可他動手總得要一個說法罷?”
“恃強凌弱,欺善懼惡便是說法,若想不透徹,問問我拳頭便是。”徐莫行扶起身旁的小乞丐,雙手背后,傲然而立。
“你!”那人本欲上前,看了一眼旁邊的李盡災,又不好發作,只是狠狠地看著他。
“我看這湖月樓的人是越來越放肆了,還敢跟本公子討說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夠格嗎?要討說法,便讓你們湖月樓的齊管事來,你們幾個下等腌臜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指點?”李盡災略帶稚嫩的聲音低沉了下來,自小養尊處優的他此刻散發出了一波不可置疑的氣場,讓得那幾人不敢說話。
徐莫行看著這小乞丐心下嘆氣,懷中掏出一個褡褳,“給,這里有三貫錢,足夠你吃喝一段時間了,日后得找一個正經營生,別再求人了。”徐莫行之所以會出手,除了他為人的基本良知外還因為他曾經也和一般,雙親早亡的他在被人收養前,亦是吃著百家飯,如今暏物思往,情不自禁的出了手。
那小乞丐抬起頭,透著蓬亂的頭發間看的到臟兮兮的臉上有一對明亮的眸子,噙著淚水直直的看著自己,三分意外六分感激還有一分是懼怕,轉而又看了看捧著的褡褳,“公子,三貫錢太多了,我只需要三文錢吃頓飯便好。”說著便欲還給徐莫行。
徐莫行擺擺手道:“盡管拿著,竭澤而漁,而明年復有魚焉?做人得要眼光長遠,走一步看三步。你三文錢自然可以吃了這頓,可下頓你又能找誰?”
那小乞丐瘦弱得臉又垂了下去,幾滴淚水滴落在雪水里,落地無聲。
“在曾經我也和你一般,居無定所,無人可依。但是你是男子漢,以后便是男人。要頂天立地,腹有良謀。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不管你經歷了什么,我想你可以振作起來。”徐莫行對著那個頭僅到自己胸口的小乞丐緩緩道。
那小乞丐聽到男人一詞后,后脖紅了起來,還好都是臟兮兮的黑灰,徐莫行倒沒有看出來。他低著頭點了兩下,“公子,我,我明白了。”
李盡災走上前兩步對著那幾個打手小廝道:“看什么?你們湖月樓還做不做生意了?還不請我們進去?”說罷,一個護衛走出盯著小廝道:“這是十貫,有拜門費,亦是算是息事寧人,拿著便滾別擋著我家少爺尋樂。”說完便丟了一個褡褳過去,那小廝一接過來一看果然是十貫錢,當下喜笑顏開連稱無事。雖說這錢并不能全數到手,但至少提成是多了不少。
“余大哥,我們走罷。”李盡災看了一眼捧著錢的小乞丐嘆了口氣,他自然沒有徐莫行一般的經歷,也無法體會到徐莫行的感覺,他只知道這是一種無能為力的事,連富有四海的皇帝都不能做到路不拾遺,人人安居樂業,有家可歸,那他一個富家公子又能做什么呢?這是幫不過來的,他能幫的也只能事幫一下徐莫行撐場子。
徐莫行看了看小乞丐,輕嘆一聲便欲跟著李盡災進去,哪知才走沒幾步,只聽見后方傳來喧嘩聲,“快閃開!快閃開!馬兒不聽使喚了!速速閃開!”一陣陣吵鬧聲傳來,后方聚集在門口的人群也紛紛躲避,雞飛狗跳的讓出一條道。只見來人粗布衣衫騎著一匹眼睛發紅的馬兒,直沖沖的朝著牌坊撞來!與其說是撞牌坊不如說是奔著他徐莫行與李盡災這個方向來的!
徐莫行反應極快,一掌推開李盡災便欲抽身避開!可正當提腳之時才發現剛才那個小乞丐站在自己與瘋馬的中間,成了三點一線!那人沖著自己來必先踏過那小乞丐,可他小乞丐方才還在看著褡褳力的錢出神完全沒有察覺危險逼近!徐莫行心中一凜,腳跟揚起一片雪水,幾個踏步縱深沖到小乞丐前方,雙臂攤開擋在小乞丐身前,雙手猿臂般靈活探出,抓住馬脖的鬃毛,穩如虎鉗般扣住脖子,徐莫行被瘋馬的沖力撞的腳底在地上摩擦倒退了幾步。徐莫行周身運勁,穩住步伐。突然雙目怒睜,怒喝一聲,雙臂一扭發力!那馬嘶鳴一聲,“咚!”一聲悶響,竟被徐莫行按翻,側倒在地上!
徐莫行化掌為鉗,死死扣住馬的脖子,讓其不能動彈。而騎馬之人也被馬身壓住一條腿,聽其悲慘的叫聲看來是斷了腿。這時候周圍的人才反應過來這電光火石般發生的事,目瞪口呆的看著徐莫行,暗道這個人好生大的蠻力。
“余大哥,你沒事罷?此人內城疾馳快馬,好大的膽子,還好沒有惹出亂子,報官拿了他!”李盡災上前怒道。
“余副統領好大的本事,陳某看在眼里,驚在心里。不過此人只不過是馬兒失心瘋,又非其刻意縱馬,報官似乎小題大做了罷?”從人群中傳來一聲,徐莫行看去只見一個身披純色披襖,內著錦緞棉衣的俊俏公子走出,后面跟著四五個護衛模樣的人,徐莫行冷哼一聲,這不是那晚朱仙鎮的陳子逸,又會是誰?
“陳...子...逸!”李盡災咬牙切齒的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