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并進,林莞在馬后,看了看日暮光輝下映照著的背影。
她那一刀,插進了他的胸膛里,不知道他有沒有事,而且為什么他說又是這里......聽到的當下,她都快懷疑自己在那情景當下是不是幻聽了。
“想什么!我叫了多次都沒聽見。”夏巴斯問,松了韁繩的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望向她目光所在。
“沒。”
“讓你去取的藥拿回來沒有?”
毛毯下,衣袖里拿出了許多的藥瓶子,夏巴斯留意到她手上沾了血跡,藥瓶上也是,轉而扯了她遮蔽的毯子也是侵染了血漬的,可她明顯沒事,血從哪里來。
“發生了什么事,只是讓你去拿藥,這身血哪里來?”夏巴斯問,手里接過那些藥瓶子,緊接著扔給了一旁馬上的人。那人打開聞了聞,將不是的藥劑扔在了沙里。
林莞指了指前面馬上的人,“他救了人,那人的血。”
風沙而過,林莞聲音沙啞無法一口氣說完,夏巴斯認為是她手指著那個人的血,踢了馬背,轉到那人面前,兩馬一橫一豎立著,夏巴斯看到他的胸口處衣衫有破裂的痕跡,隱隱有些血絲。
“你受傷了,我幫你看看。”她說,讓馬更進身些,林莞在她的身后見那傷口,又看向他的臉,有愧疚。
蹙眉,他只說,“小傷。”便呼嚕地整亂了夏巴斯的頭發,“回去再說。”不將傷勢當一回事。
“可她身上的血這么多,不像是小傷。”
“她身上的不是我的。”他說,看了其背后多事的人一眼。
林莞看向他,眼神未避,看到絲絲責她多說的意思,又低眼見了那傷口,深淺未測,才垂下眼眸。
“你讓她去那里做什么?”他問,目光又回到夏巴斯的身上。
他為追一線索而去,而荒涼部落她竟然見了滿地尸身依舊而進,又說去尋物,結果這綠洲處夏巴斯卻在等著。
“多南說帶她出來看看風景能解她啞癥,這綠洲處有片蘆葦,風景美,便帶她來了。誰知道,她走遠了。”夏巴斯說,往后看了同乘一馬的林莞一眼,諒她也不會再這當口下拆穿她,便神態自若地說。
說謊,這邏輯根本不通,但他也沒必要為了這件事而動怒,馬上的人靜默了會,沒問,繞過了馬,只說,“多南的事,你還是少管。”
“好。”夏巴斯答到,跟著其馬后,又笑了笑,額頭上的小珠子晃了晃。“那你先讓我看看嘛......”
“不礙事。“
“你身手好,怎么受的傷?這位置如果再深些,那可是要命的。”夏巴斯說,沒見后頭的人臉色微微蒼白低下了頭。
他輕淺答,“那人早死了。不然也放進了菁華院了。”
“我就說誰還能近你身,傷到你呢。想必對方也是垂死一搏吧。”
“是吧。”他看向了自己破裂的衣衫,目光見紅衣人裹緊了毯子赤著腳,說,“起風了,先回去。”
“嗯嗯。”
夏巴斯對于他胸口的傷有些不信,隨后路過茶寮,聽見部落被屠戮的事情才知了一二。而那名被救的婦人在這,才知道所言不假。她默默地看向了一旁看似柔弱的白衫姑娘,心里重新打量定義。
沒想到遇到這種事她依舊能保持不慌……
回到了府邸,多南候在門口,見三馬四人皆安全,松了口氣,進身見。
楞嚴像是不見,對一旁的下人吩咐,“給她換一身衣裳,送她回去。”踏著臺階進了府邸內。
多南還是笑意盈盈地跟著,“她果然在你這。”
夏巴斯下馬,踩了多南一腳,又對著他笑,“你也在這啊。”
沒想到他竟然在府邸外等著,怕自己的話露餡了,她趕緊下了馬,又看了看楞嚴。
“你們什么事瞞我?”
先于多南,她說,“沒有沒有。”擺擺手。
明顯是與多南未事先先溝通好,多南也沒多話,帶著笑意,沒故意拆場,看著馬上一身紅毯而罩的人目光里梭巡地看著他們,手里似乎握著什么東西,見夏巴斯正在說話,沒有出聲。
多南迎到馬前,伸了手,扶林菀下來,“謝謝。”
她赤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感受到了即將薄暮如煙的冷,與沙漠的余熱形成鮮明對比。下人們已聽了吩咐帶她進府,可她站了站伸手將手里握著的東西遞給了一身墨裝的人。
雪白的小瓶子,然后聽她說,“你用。”
“你果然藏著,沒告訴我!”夏巴斯搶過她手上的東西,生起氣來。
“那是她自己的。”
夏巴斯還要說,見那瓶子上印著林家商用花紋,又不好說明自己曾經讓她去尋藥來著,正要問是什么,楞嚴已拿過了那藥。
昨日還一句話不肯跟楞嚴說,現在倒是感謝了起來,多南有些好奇,這一下午到底發生了什么。
府邸門口,三人還在說著什么,林莞便沒聽見了,似乎三個人都彼此不知道對方的打算,各自默契地碰到一起。她被帶到了招待外客的房間,熱的毛巾拂去她臉上的沙子,恢復了白凈。周圍的人伺候的人將她身上的衣服換了。
日已快暮,若是林府的人未見她回去,肯定就要著急了。
換了衣衫,她翩步走到了他們三人所在的地方。
三人見她而進,定眼在她身上,才想起這楞嚴的府邸上并無女性,也就只有男裝了。見其突然著了男裝,身上的衣服松寬不緊,腰帶里勉強能束起腰身,樣式明顯是楞嚴平日所著之款,現在在一女流身上,竟微微有些英氣。
她忽而進,無人通報。
兩人在廳堂里圍著楞嚴,探討他身上的傷口,“再深一些,可就到心了,你怎么能一聲不吭的。”多南說,不忍看,“這傷口的樣子,像是短刀所傷。”他說著,便去看他腰間的配刀,可那里空蕩,什么也沒有。
是誰身手如此矯健能奪他配刀傷了他。
“你還說沒事!明明就傷得都流血了。”夏巴斯看著,嫌醫師手慢,直接倒了些藥親自上了手。
那藥瓶正是林莞給的,此刻他們對于她進來,都紛紛地停止了動作。
“她這身衣服,倒讓我想起了觀音女像男身,原本以為沖突,但其實卻不然......”多南不由得說道,不自覺地講出了心里的話。“不就是這般模樣嗎?”
他話一出,夏巴斯微微不高興,見楞嚴也看著她,眼底里微微而動,不知是怒還是驚的情緒聚著……
直到她指了指多南手里拿的東西,他們才從她的眉目里收了目光反應了起來,多南拿著畫軸遞給了她。
又抽回,畫在半空,說,“明日禪師講課,是否來?”
林莞沒答。
往日的平靜被頻繁攪擾,她不想去。透過畫軸后,她見正包扎著傷口的人,布里滲了血,見她進了來便覆蓋上了衣衫,手臂里似乎有經文所環。
那句“還是這里嗎?”的話在耳畔響起,又迎上了他淡然神色,與那諷刺的模樣相徑。
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想著心事,她還沒有答多南的問題。
多南看了一眼她的目光所至,見是楞嚴的傷口處,眼眸里轉了一圈,嘴邊笑意,八分猜到楞嚴的傷從何而來。他倒是沒再問,遞了畫軸出去。
眼里卻看那畫軸被遞給了夏巴斯,夏巴斯說,“你沒有完成你的任務,這畫我還得想想還不還。況且楞嚴受了傷,這么算,這筆帳你還欠我們的。”
她又搖頭,說,“還我。”
“還你也成,但要讓我們看看,這里頭究竟是什么。”
說完,夏巴斯擅自作了主,展開了那畫冊。
林莞蹙了眉,才一會兒盈盈的水珠在眼眶里,咬著牙不落。
那畫已摩挲舊,軸面微黃不像新作,空展開,畫作上一人醉倒花叢,蝶伴在一側而不自知,花要落未落,似乎不敢擾了花下人夢中意境,依著裝束看,這是個京府男子,眼微閉俊逸飄然,若是個真的人,風采定是絕佳。
夏巴斯看了一眼,平日里見佛像壁畫多,少見此等人物,特別是見那畫中男子鎖骨邊衣衫微傾,不由得看向站在一旁的人,也注視到同樣的位置。
此刻的楞嚴,褪了半臂,正在包扎著傷口,鎖骨線條流暢,壯碩有度。
隨著她畫的展開,多南有些小失望,還以為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現在看來此姑娘的心病與這畫上的人便是離不開了,想想可能是花癡病呢。再仔細看了上頭的題字,這畫上的人可能會是原京府舊朝的太子權臣,只是一時記不起名字了。
“這是愛人還是仇人?”夏巴斯說,失去了興致。
已見林莞眉目如冰看著她,怪她展了那畫。
這輩子還沒有人會這么看她,她傲慣了給自己找了臺階,卷了起來,“哎,若是碰壞了我賠你便是,我府上的畫師畫佛陀都是一流,這樣的話臨摹出來的更不會差。還你便是。”
卷起,便扔了出去,到林莞的腳邊。
似乎很慢,她蹲了下去,拍了拍畫軸上的煙塵,對上了正坐無聲的人的目光,不如往日拼死而護。
廳堂里,她淚珠盈盈在框,問那未有一絲動容也無開口之人,“是你嗎?”
張睿恒,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