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趕到靈湖,還未落地,便看到近處湖畔立著兩道身影,他剛現出身形,其中一道身影便轉身迎了上來。
那是個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五官與林源有幾分相像卻又要精致許多,他面上帶著溫和笑容,快步走到林源近前,行禮道:“父親。”
林源看到青年男子也是一喜,但他深知此時不是嘮家常的時候,點了點頭就走到仍舊立在湖畔的那道身影后。
那是個身材修長的女子,一身藍色衣衫,長發及腰,未曾言語,有淡淡清冷氣質從其身上流出。
林源抱手行禮道:“我已按照殿下所做安排吩咐下去,只是,林源對其中內容還是抱有不解,加強戒備是理所當然,可不得搜查弟子——不知殿下是作何打算?”
“風雨欲來,又何必去打擾別人,自斷生路呢。”
女子聲音清冷悅耳,如竹間清泉水,又似帶著淡淡清愁。
“殿下的意思是,那三位大能,就在靈宗?”
“其實我早已有所感覺,雖無法以神識察探,但被人監視,心中總會有些異樣,這小小靈湖,只怕早已有好幾雙眼睛盯上了。”
“這——”
“靈宗周圍已是暗流洶涌,沒有人能置身事外,此事不怪你,實在是來的客人太過強大。”
“可需要自皇城調人來?”
“靈宗上下能全身而退便已是萬幸,又怎能再去拉他人下水。”
林源暗暗心驚。
“其他事宜,全部照常進行,我們是主,有客來了,自當恭敬迎之。”
“是。”
林源轉身要退下,見青年男子要送行,不禁疑惑的看了眼那藍衣女子。
青年男子笑著解釋道:“殿下念林乾與父親分別多日,特許我帶領靈湖弟子去接受挑戰,詳細事宜,還需與父親商議一番。”
林源當即對藍衣女子行禮:“多謝殿下。”
“嗯。”女子聲音似乎帶著微微笑意。
林源便與林乾一同離開,留下那道倩影獨自面對湖水而立,水光映照到其身上,卻立即黯淡下去,也不知是不敢與其爭艷還是被其清淡氣質所感染。
良久,她將目光從湖面上收回來,似是嘆了口氣。
“潛沙三載,終不得珠么,還真是,難以甘心啊。”
不知何時,身影消失,水光流轉。
……
主島上,犯愁的遠不止林源一個。
山腰上,一處房間內,剛剛在他人面前還是彬彬有禮的林坤一進房門便沉下了臉,面上陰晴變幻。
炮轟之事可是讓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過敏感,剛一出事便聯想到了自己那見不得人的勾當,后來又聽到發炮弟子的情況,他心中擔憂更甚,又驚又怕之下匆匆趕回自己住處,偏偏路上還遇到幾個地位頗高的長老詢問,他心里慌張,卻也只能裝出從容樣子應對。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房間,他又反復確認了無人跟來,才走進內室,來到那另有玄機的墻前,解開結界后,他又回頭看了看屋外,才終于進入暗室。
暗室內依舊擺放著幾個大桶,只是桶里獸血已經見底,室內血氣也稀薄到幾乎沒有。
“毒老何在?”
林坤輕聲詢問,卻并無回應。
“毒老何在?毒老何在?”
又連問了幾聲,依舊沒有回應,林坤雙眉緊皺,突然抬手將那幾個木桶震成粉末,又將粉末盡數吸入袖中。
他轉身走出暗室,又拉了一個大柜子擺到那面墻前,似乎覺得不保險,又把桌子移到柜子前。
很快移好后,他看了兩眼,滿意點點頭,表情卻又突然猙獰起來,一掌將桌柜打得粉碎。
噼啪。
瓷瓶掉落,裂碎成片。
林坤眼睛已微泛紅,呼吸也變得急促。
“難道真的要功虧一簣?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林坤是聰明人,早已清楚他與毒老是互相利用,只是他沒想到,后者動作會如此之快,事情一出便遠遁而去,留下自己,進退兩難。
可漸漸的,林坤又冷靜下來,心中反而又不是太擔心。
他清楚毒老的神通,后者要下毒,必然不是靈宗這些人能搞得清楚的,而元獸的事他做的相當隱秘,沒有弟子敢揭發他,此事,或許根本查不到他頭上。
唯有那幾個大能,可是大能又怎么會有心思來專門查他的事,就算事情暴露,再找幾個替死鬼也就是了。
如此一想,林坤稍安了些心,卻又在為另一件事而擔憂,出了這么大的事,三日后的挑戰還會不會進行?這可是自己進入靈湖最后的機會了。
他將屋內收拾好,正準備去找林源,剛出門就被一人攔下。
“三妹?”
“二哥,幫我一個忙。”
……
入夜,袁子瀟房中照明石未點,一片昏暗。
袁子瀟躺在床上,身子一動不動,眼睛卻大大的睜著。
“靈湖原本確實只是個普通小湖,因主島頂部元氣濃郁而得名,可最近幾年,靈湖中卻會傳出些異動,能讓一些修者有所感應,第一次異動引起了很大重視,可靈宗眾人嚴密監控數月,卻一無所獲,眾人便只能放棄,就在一切恢復如常近半年后,靈湖中,卻又傳出了第二次異動。”
“靈宗再重視,再次一無所獲,但此事已然成為絕密,有心人都知道,靈湖內有寶,只是一般人得不到而已。”
“而后,靈湖中又發生數次異動,每次異動間隔時間不一,沒有任何征兆,突然發生,倉促消失,而原本能感應到的人下一次也不一定能感應到,這儼然成為靈宗一大謎團。”
“大約是三年前,此事秘密傳入東靈皇城,引得大公主東靈琉璃親自來到靈宗,入主靈湖,然而,靈湖上的謎團依舊沒有解開,異動依舊時不時的發生,記載上最近的一次,大約是在一年前。”
“靈湖異寶屬性奇特,很可能是其某次產生的異動使某只經過靈宗的強大元獸有所感應,在其貪念促使下,制定出如此惡毒計劃。”
“唉——”
下午時吳忘所說的話不知第多少次在袁子瀟腦中響起,讓他頗感無奈的嘆了口氣。
袁子瀟支起身子,原本堆放在身上的書籍嘩啦啦掉落,那都是吳忘從靈宗府庫中搜集來的有用記載。
他看了看窗戶,院子外面似乎在搞什么音樂,鬧哄哄的讓他有些心煩。
“唉。”
又嘆了口氣,袁子瀟轉身下床,雙手負于身后,如那些失意文士一般,臉上布滿惆悵和落寞。
他還開始踱步,繞著屋內小桌一圈一圈的走,每走一圈,便要長嘆口氣。
對面紫琴安靜盤坐,心中感到好笑,面上卻也不顯露出來,只是一片平靜。
“唉!”
走了十幾圈,袁子瀟終于忍不住,哀嚎一聲,撲倒在紫琴身前。
紫琴眼睛未睜,嘴角一勾:“你這是做什么?”
“大哥你就讓我去吧!”袁子瀟叫得很是凄慘。
紫琴卻只是淡淡搖搖頭:“太危險,不可以。”
“可原本都說好了的。”
“此一時非彼一時,我也沒有想到這兩件事會有如此聯系,眼下,元獸的事已不再重要,盡快破解靈湖之謎占得先機才是關鍵。”
“這可不只是元獸的事,那么多弟子慘遭剝削,林坤小人得勢,這怎么能算是不重要呢?大哥,你變了。”
紫琴依舊淡定:“就算讓你去參加挑戰,你可想好了說辭?又如何全身而退?這期間隨時可能發生變故,太危險,不可以。”
“不是有大哥在我身邊?”
“就是因為今日之事,我才不想你去冒險。”
紫琴睜開眼睛,臉上雖有微微笑意,卻也看得出,她是真的有所顧慮,而不是在開玩笑。
袁子瀟又何嘗不理解紫琴的心思,后者完全是為他好,這個時候,確實不宜再節外生枝,所以,紫琴才讓他不要再管元獸之事,只讓他做好立即就去靈湖并離開靈宗的準備,可是,他參加百島逐流目的之一就是揭穿事情真相,此時讓他放棄,他實在是不甘心。
然而,他也確實沒有想到好的方式去揭穿林坤,為廣大被壓迫弟子伸張正義。
無奈之下,袁子瀟又開始踱步,還沒走完一圈,只聽得外面喧鬧聲音越來越大,吹吹打打的,好像有什么喜事。
而且那聲音還在往自己這靠近,喇叭聲,鼓聲,甚至還有啼哭聲。
袁子瀟明白了,不是喜事,是喪事。
島上死人了?
袁子瀟心中一驚,想去開門看看,剛走到門邊,小門便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喧鬧聲瞬間涌入。
“哇啊!袁兄你死的好慘啊,大白天的就那么消失了,尸骨無存啊!”
“悲乎!小弟還沒來得及送你最后一程啊!”
“痛哉!黑發人送黑發人啊!”
咚咚鏘,咚咚鏘。
一時間,各種鬼哭狼嚎喧天而起,伴著節奏頗為喜慶的鼓樂。
這些人由君如天帶頭,男女都有,個個頭戴白巾,一副悲痛欲絕模樣,幾十個人將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然而,幾十人如潮水般涌上,此刻卻被袁子瀟一人身體擋住,哭鬧聲驟止,鑼鼓聲不再。
雙方都陷入了沉默。
“嗤。”
還是從屋內傳出的笑聲讓袁子瀟反應了過來,他雙眼猛地睜大,牙齒險些崩碎。
可他還來不及發怒,為首的君如天卻已先大叫一聲:“袁兄你沒死!”
叫完他便張開懷抱要撲上來,只聽得一陣拳風呼嘯,君如天瞬間被打歪在地。
袁子瀟出招之快,讓后面要擠上來的人不由得齊齊后退了一步。
地上君如天卻還在高聲呼喊:“是袁兄,這熟悉的觸感,這精準的用力,是他,他還活著!嗚嗚嗚。”
說完他又開始哭起來。
門外眾人也跟著哭起來。
袁子瀟惡向膽邊生,準備提拳再打,君如天急忙叫道:“夠了,再打我可用護身靈寶了!”
袁子瀟果然收手,君如天見狀急忙爬起,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前者,張開雙臂,顫巍巍的又要抱上去。
袁子瀟也實在是被氣笑了,懶得反抗。
“我說一下午吵得不行,也沒人來看我,原來都給我準備送葬去了。”
“不止你,還有為林猛準備的呢。”君如天頗有些得意說道。
袁子瀟無語。
“這不能怪我呀,我問七老頭,他又不說話,還跑主島上去了,當時我們都看到你突然消失了,自然就以為你沒了,林靈和陸依幾個丫頭倒是不信,還讓我們不要來,哼哼,不來又怎能知道你還活著!”
君如天剛說完,外面便傳來幾個女子的聲音:
“我什么時候說過不要來,只是讓你等一等,你又皮癢了是吧!”這是林靈的聲音。
“瀟哥哥果然還安好,那我便放心了。”這是陸依的聲音。
袁子瀟看君如天翻白眼,眼珠也轉了起來,瞎扯道:“我是被天上的神仙給救了,嘿嘿。”
“這我不管,你還活著就好,我決定了,從此以后,我要對袁兄坦誠相待,其實我是——”
“等等,那幾個是干什么的?”
袁子瀟打斷君如天,手指著門外站在中間的幾個人,他們明顯也是弟子,頭戴白巾,只是臉上還抹了白色粉末,袖子明顯加長過,都拖到地上了。
君如天回頭一看,不在意道:“這是預備著給袁兄唱哭戲的,現在用不上了,快回去吧。”
“是,天哥!”
那幾人拱手就要告別。
“唱戲?”袁子瀟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著,然后又看向君如天,眼睛突然一亮,一拍手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