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森林之后,二人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執著榆木做成的手杖行進。初時視野開闊走得快些,過了一日半,身邊老樹林雜,樹冠挨挨擠擠,幾乎不見天日。不知是何原因,林中瘴氣密布,眼光十步之外只剩下一片乳白色,空氣中一派腐爛之味。
為防瘴氣入體,兩人早已戴上了密閉的面罩,只露出眼睛。李沉璧右手執一古樸云紋羅盤,這是她家傳寶貝,并非用來辨明方向,而是作尋人之用。這羅盤內里有顆石頭,據說是天外來物。它和上部的五條短線刻紋連著,一旦附近有人,中間三條短線便會泛紅;倘若有牲畜經過,后三條短線就呈綠色。幼時村子里若有人在山里迷了路,便有其親人來找沉璧父親幫忙尋找,沒有一回失手的時候。后來沉璧父親離開村子,這羅盤就轉送給李沉璧,一決定要入忘憂森林尋人,李沉璧便立刻想起了它。想到父親用它尋人從無失手,李沉璧便也多了找到趙豐乾的信心。
既看不清前路,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這半日來走過的路程竟還不如前一天一柱香的路程。便在此時,前面突然傳來噸噸簇簇的跑動聲,那羅盤中間的三條短線忽地亮起,李沉璧大喜過望,不禁喊道:“趙大哥,是不是你?”心中一急,便要上前。
晏驚卿趕忙拉住她:“璧兒,莫要沖動。”
本來以她之謹慎,不該如此,可是她實在太想馬上找到趙豐乾了。
這一止步,前面又發生了變化。有什么東西在激烈地大叫,那叫聲似人非人,十分凄厲。一股強大的氣流猛地撲面而來,震得她們后退了幾步。
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只大鳥從前方沖來,猛一回旋,向上撞到了兩丈高的樹上。沒有喘息的機會,后面一條青花大蟒疾行而來,一下就吞下了樹叢中一只還未反應過來的可憐兔子,隨后便纏在這樹枝上向那大鳥卷去。不知怎么,在這逃命的當兒,大鳥竟似嚇呆了似的,身體繃直,趴在那截粗樹枝上,動也不動。這下青蟒倒也不著急享用甕中之餐,完全失了剛才氣吞兔子的氣勢。
早在那大鳥撲過來之時,李沉璧與晏驚卿早就退到一邊,以確保自身安全。那鳥兒雖然體型龐大,但看得出來尚且年幼,而這青蟒卻是不知有多少年的道行了,皮上花紋顏色深得像能擰出墨汁來,那鳥兒自然不是它的對手。
李沉璧正凝神觀看,陡然覺得背后發涼,便見青蟒緩緩移頭,轉向了她和晏驚卿這邊,扁頭上兩只小而凸的黑眼伸過來,嘶嘶吐著殷紅的信子,好像在思考這兩個入侵者的目的。
她不禁悚然,此時卻是和大鳥一樣,一動也不動,袖子里的右手已經摸上了機括,以防青蟒突然發難。她甚至不敢轉頭看晏驚卿這時的神色,但她和身邊人的緊張情緒幾乎在空中凝結成冰。
不知為何,李沉璧身體越是高度緊張,精神反而會發散。她突然想到趙豐乾會不會誤入此地,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又見四周除了青蟒一路破壞之處,并沒有人行動過的痕跡,稍稍安下心來。又想如果這時有人從她們背后發難,她和驚郎多半避不過;不過這青蟒所到之處,其他生靈都避之不及,反應稍慢就被它吞到了肚子里,就像那只兔子一樣。蛇靈陰狠,李沉璧只望它不要沖動,若被纏上一時半會定然難以脫身。
不知過了多久,李沉璧只覺后背酥酥麻麻的,只好忍住不動,只覺一分一秒都過得這樣慢,一粒汗珠砸到土里都能夠聽到響聲似的。余光中見晏驚卿也是冷汗岑岑。
或許是感到入侵者的威脅,青蟒決定謹慎行事,鳥也不吃了,當下慢慢地縮頭回轉。起初一寸一寸地挪動,后來移動地快起來,只是它體長,完全撤出兩人的視線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李沉璧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氣,這青蟒所居洞穴必不會太遠,看情況趙豐乾也沒有來過,她決定改換路線,繞開它。只是她們才剛剛進入森林短短兩日,便遇到了這樣厲害的對手,以忘憂森林之廣袤,只怕里面還有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會發生。
念及此處,李沉璧不由得又為趙豐乾擔憂起來:“才不過分別一日,想不到趙大哥就身陷險境。可按照腳程計算,就算是趙大哥三日前進入,我和驚郎也該追上他了。難道走錯了方向?可從鎮子上山的人都會選這一條路,趙大哥為什么不選容易些的路呢。難不成忘憂森林里真有什么寶物可以克制五姓陵的山洞?可趙大哥是怎樣知道的,會是客棧里那老人告訴他的嗎?”
真個是重重疑問。
突然天邊黃光一閃,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濃烈的味道,這味道……倒像是雄黃。不知什么緣由,青蟒猛地立起身子,扭來扭去,似乎很是憤怒,過了好一會才安靜下來,盤到了另一棵樹上,只是一直盯著那黃光出現的位置,好像全然忘記了晏驚卿和李沉璧的存在。
李沉璧拽了拽晏驚卿的袖子,示意他離開,兩人緩緩地抽出腳步后退。卻聽東面傳來一男一女兩個聲音。
那男聲笑道:“如兒,你這招當真厲害,頃刻之間就滅了那作亂的蛇窩。”
那女聲隨意接口說道:“這算什么,盼哥哥,等你服下玄天丹有了仙根,你一樣也可以。那蛇洞遍地人骨,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命喪此地,真是造孽。”
那兩人隨意說著,絲毫沒想到近在咫尺的危險;李沉璧心道一聲糟糕,原來這一對男女把人家的老窩端了,現在那蛇頭正在這等著呢!這蛇有了些道行,竟然能當下忍住不報,一直等到現在。
這么兩句話的功夫,那對男女已經快走到樹下,青蟒的信子越發紅了。說時遲那時快,青蟒出其不意地朝人聲沖去,只聽女子“啊”地叫了一聲,顯然意料不及,這時待要施展遁術,青蟒已經撞到身前把自己兩個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