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側門。
“大哥!我們可怎么活啊嗚嗚嗚嗚——”
薛佐安聞聲止步,驚疑地探著腦袋看著前面。
前方是一道拱門,再過去便是太守府的側門。他本想從這溜出去,給家里傳消息,沒想到卻撞見兩個人在抱頭痛哭。他悄聲上前幾步,借著拱門藏住身體,打量著那兩人。
那兩人都是一身血污,衣裳破爛不堪,依稀能辯認出是軍士的服飾。
被稱作大哥的人不言語,只是抱著頭蹲著哭。
另一人往地上一躺,露出身前縱橫交錯可見白骨的傷口,哭得直抽氣,卻仍在頑強地同他的大哥商量著逃跑的方法。
“大哥!你我千辛萬苦,從那吃人的地牢中逃了出來,本想從此處離開,沒想到那墻上門上都有暗器,現下無路可走了,莫非是天要亡我們?想咱們從前何等風光,你是萬人敬仰的大將軍,我是你最忠心的二弟,居然敗在公主殿下之手,被她如此折磨,竟然放蛇蟲鼠蟻來咬咱們,還有什么往傷口上撒鹽水,只給餿飯吃,不給水喝,還,還……”
他說到這卡了殼。
大哥幽幽地補充道:“……還把周小皮切成了片,喂你吃了……”
二弟:“……”
二弟狂吐不止。
薛佐安一陣惡心,怕發出聲音驚擾到那兩個一看就不是善類的人,連忙跑開后,才放心地吐了半天。
他輕輕拍了拍胸膛,覺得緩過勁了,才直起腰猜測著那兩人的身份。
看著是士兵打扮,卻被那樣對待,莫非是這次在金州造反的反賊?
真是可恨又可憐,沒想到公主看著年紀小小,心性卻如此狠辣,薛佐安抖了抖,拋開這件事,去了另一邊的側門。
他沒注意到就在他走后,原先在地上痛哭的兩人利索起身,隨意抖了抖沾滿雞血的衣裳,歡歡喜喜地找新投奔的上司邀功去了。
周時嘆道:“人之潛能無限啊,古人誠不欺我。”
周二弟也跟著嘆息:“活著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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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灑在人身上,暖洋洋一片,煞是舒服,驅走了方才的寒意。薛佐安溜達至此,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忙跑上前就要打開門出去。
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道聲音:“薛公子這是在做什么?”
薛佐安手一抖,忙不迭收手,轉過身來干笑道:“沒什么,只是看看這門的材質,這瞧著像是北邊來的木頭啊,真結實。侍衛大哥們真盡責,這太守府可謂是固若金湯,若有歹徒來犯,定是插翅也難逃。”
他面前站了一隊面色漠然的侍衛,這些人都是跟著公主來的,個個精壯英武,十幾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他,看得他一額頭的虛汗。
為首的侍衛道:“薛公子小心,這太守府可不算太平,公主殿下親臨金州,不知有多少不長眼的東西想要來冒犯殿下,您這若是不當心叫歹人傷了,或是被府里的兄弟當做賊寇給打殺了,便是我們的不是了。”
薛佐安面色僵硬地笑了笑,總覺得這似乎話里有話,他不敢深究,打過招呼便要回暫住的院子。
卻被那侍衛叫住:“薛公子可是想要出府?”
薛佐安慌忙擺手道:“不不不,我只是……”
那侍衛似是沒有聽見這話一般,吩咐道:“去替薛公子開府門。”
一人應是,去開了門。
薛佐安愣愣地被這隊侍衛推了出去,那為首的道了句:“薛公子若回了,也從這進便是,我等給您留門。”
說罷,門被轟然合上。
薛佐安眨眨眼,如愿出來了,但心中仍覺十分蹊蹺。他先去大門表達過要出府的意思,被太守府的護衛趕走了,幾道側門轉了轉,皆碰見了公主的侍衛在巡邏,那幾隊人都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直到他離開,獨這一隊人放了他出來,還熱心腸地說要留門。
他心里升起幾絲寒意,總覺得自己被算計了,但能差使得動那些侍衛的只有公主,莫非是公主給他設了什么套,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公主算計。
薛佐安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想,興許公主只是想要捉弄他一把,畢竟薛家實在太上趕著找死了。
城中剛經過動亂,許多房屋都受到了損毀,現在街上處處是正在修筑的工事,但百姓們臉上卻無頹唐之色,反而一臉欣欣然,顯然對日后的生活抱有極大的期待。
薛佐安心中有惑,便上前詢問了。他在家中處處壓制本心,來了金州見到陌路人,卻有了幾分放縱。
那些人見他一身錦衣玉帶,細皮嫩肉,一看就是沒有受苦的公子哥,也有些好奇,但不知他身份,擔心冒犯了對方反而遭罪,只得克制住疑惑,回答他的問題。
“什么?公主殿下是大善人,你是哪里來的浪蕩子,居然敢說公主殿下的壞話!”被問的人暴怒,順手抄起一旁放著的木棍就朝薛佐安敲來。
薛佐安嚇了一跳,忙不迭跑遠,他方才只是打斷了此人對公主的吹捧,對公主殿下在金州治災中所起的作用略有疑問,沒想到弄成這樣,當即納悶地叫道:“大叔這是何意?我并無冒犯的意思……”
他話還沒說完,不遠處有個與這人相熟的人聽見這邊的動靜,朝這邊喊道:“大坡,你那怎么了?”
被稱作大坡的人一棍打空,更加憤怒,回喊道:“這里有個浪蕩子,說公主殿下沒本事,假正經!我打不著他,你們快來啊!”
周圍百姓一聽,抄家伙便沖上來,薛佐安悚然一驚,也不與他分辨了,撒腿就跑。
他年紀輕,身體好,腦子轉得快,趁著其余人反應不及,跑過了幾條街后趁人不注意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險險擺脫了那群拿著棍棒鐵鍬的人。
小巷子隔聲不好,薛佐安靠在一堵墻上彎腰喘著粗氣,依稀還能聽見那些人的喊叫聲,薛佐安拍了拍胸膛,為自己的眼疾腿快感到欣慰,好歹是逃過一劫,沒想到公主在金州竟有這等賢名,一言不合竟就要被滿城百姓追著打。
他晃了晃頭,腦中突然閃現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