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高中是AY市排名前三的重點中學。
程晨是普通班里的一個普通學生,成績勉強夠到二本線,最近在惡補英語,爭取早日達到一本線。
走進教室,立刻聞到各種各樣的早餐味道。
同桌是個小瘦子,名叫李明陽,正倚著窗臺喝他的可可味早餐牛奶,喝完便把盒子捏扁,隨手塞進掛在課桌側面的垃圾袋里。
程晨坐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溫熱的粢飯團,就著一瓶礦泉水吃。
“嘿嘿,”李明陽發出了猥瑣的笑聲,“給你看個寶貝。”
“啥?”
只見同桌側過身,從抽屜摸出一個帶著PS4商標的碟片盒。
“Red,Dead,Redemption……”程晨照著英文念了一遍,忽然驚呼一聲,“嗬!你買大鏢客2了?”
李明陽得意地搖晃身子。
“你居然還有時間玩游戲,我寫完作業都快十二點了。”程晨聳聳肩說。
“不玩,摸一摸就足夠了。”李明陽把碟片盒貼在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程晨咽下最后一口粢飯,轉身把胳膊架在高高的書堆上,問身后的一個皮膚黢黑的少年:“有昨天的報紙嗎?”
楊天海從抽屜里摸出一份籃球明星報遞過去,嘟囔了一句意義不明的方言。
早讀課前的娛樂項目是看籃球報。
打開報紙,映入眼簾的是:‘昔日39分對飚科比,今日無球可打——陪甜瓜度過漫長的歲月’
“嘖,為什么甜瓜一夜之間就沒球打了?剛進OKC的時候還是香饃饃,轉眼就成了萬人嫌……NBA真是殘酷啊,沒用了就請你滾蛋。”程晨感嘆了一句。
“競技項目不都是這樣么,體育、電競、棋類什么的,根本不會在乎你之前取得了多少成就,只看你還有沒有用。”楊天海說。
這時候,一個剃著莫西干的矮個子少年走進教室,在楊天海旁邊坐下,轉身把書包掛在椅背上。
“澤州,你的飛行員體測怎么樣了?”同桌好奇的問。
董澤州咧著嘴,腦袋一揚,“哥通過了!”
“牛X啊!”程晨半跪在椅子上,巴掌拍得震天響,“為咱們國家未來的王牌飛行員鼓掌!”
“哦!鼓掌鼓掌!”楊天海跟著起哄。
“嘿嘿嘿嘿……”董澤州笑得直不起腰,比了個蘭花指,“別鬧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幾個女生湊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一下子熱鬧起來了。
看完報紙,程晨拿出英語課本朗讀。
其余幾門都還行,唯獨英語成績特別差。他的記憶力不行,要是有開拓腦域、增強記憶力的外星健腦藥物就好了。
在清澈的晨光中,一個高挑女生背著一只帆布單肩包從窗口經過。
作為安陽高中當之無愧的校花,陳姍姍的容貌和身段自然是無可挑剔的,最惹眼的是她走路的姿態,用‘風姿卓越’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輕盈、優雅,像是在冰面上跳舞。
全校至少一半的女生在模仿,只可惜不得神韻。沒有一雙大長腿和驚人的舞蹈天賦,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有很多,比如李明陽,趴在窗臺上,瞄著校花的背影,欣賞她的白鞋子和凸起的跟腱,眼睛瞇成一條細縫。
程晨前一位就是陳姍姍,有人在知乎上問,坐在校花身后是什么體驗?
其實挺難受的,她只要一往后倚,書桌上的文件架就會移動,程晨不愿被人當成小肚雞腸的男生,所以誰也沒有告訴。
曾經想過用502膠把文件架粘住,但終究沒有實施。
陳姍姍從書包夾袋里拿出一個毛絨掛件,“璇璇,你要的獺兔團子。”
體型微胖的同桌接過來,“謝謝,我太愛你啦!”
同桌女生叫屠璇,顏值不高,但是很活潑,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
上午沒有體育課,所以,沒有什么值得贅述的地方。
中午放學,程晨騎著小黃車前往花鳥市場。
“荷蘭豬啊荷蘭豬,”他嘟囔著,“花鳥市場要是沒有荷蘭豬,倉鼠也行吧?倉鼠也是嚙齒類……不對,倉鼠不行,太小了,長出一個舌頭會吸干它的全部營養,這種手術,相當于挖掉二兩肉了。”
“程晨?”忽然從側后方傳來一個女聲。
他放慢車速,陳姍姍的車追了上來。
兩人住在一個小區里,卻不是青梅竹馬。因為,陳姍姍的父母都是安陽高中的老師,房子是單位分配的。程晨一家則是一年前搬過來的,租的是副校長的房子。
這個與學校一墻之隔的小區,住戶不是學生家庭就是教師家庭,或者是退休獨居的老教師。
程晨經常看見女老師從陽臺上探出身子,把衣服晾在橫桿上,臉上還貼著面膜,有一股居家生活的氣息。
“你去哪兒?”他問。
“花鳥市場。”
斑駁的樹影灑在少女身上,少年側目,瞥見她臉上的細小絨毛。
“買寵物?”
“不是,我去那兒的體育用品商店買根專業的跳繩。”
“帶計數器的那種?”
“嗯嗯!”陳姍姍用力點頭,“你呢?”
“買荷蘭豬。”
天氣很好,陳姍姍皺著鼻子,嗅著彌漫在空氣里的洋槐花的味道,清涼的風吹在身上,感覺很舒服。
對于身邊這個男生的性格,陳姍姍非常好奇——為什么他可以時而肆意瘋狂,時而又有種窒郁如暗影的深沉。很多男生,比如李明陽這樣的,總是急于向她炫耀羽毛,而程晨,只是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生,他好像藏著什么秘密,莫非,他的視野和精神層次已經超越了普通人?
然而,少女的腦補只是她的一廂情愿,完全偏離了實際情況。程晨對她不感興趣的原因很簡單——他只對戴眼鏡的女生感興趣。
不戴眼鏡的,并不是減分的問題,是看都不會看一眼。
這可不能說出來,否則會被那些戴眼鏡的女生視為變態。
而且,程晨既不瘋狂也不深沉,完全是校花習慣了眾人以她為中心,如同行星圍繞恒星公轉,覺得理所應當,偶然遇見一顆不受引力影響的星星,筆直地穿過她的星系,難免會產生一種‘啊,他好孤傲’的感覺。
兩人沿著寬闊的四車道前行,越過護城河,來到河對面的花鳥市場。
入口處開著幾間體育用品商店,透過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各種啞鈴、球拍和運動服,還有一排排訂制獎杯。
停了車,程晨準備獨自去花鳥市場深處買荷蘭豬,卻聽見陳姍姍說:“我們先去看寵物吧,回頭再買跳繩。”
“也行。”
花鳥市場里賣貓狗的最多,大大小小的籠子堆疊在一起,蓬松柔軟的金吉拉,滿臉不高興的加菲,還有美短、英短什么的,不過品相很差,全是后院貓。
陳姍姍的目光在貓咪身上流連,抿著嘴唇,小聲贊嘆:“哇,太可愛了。”
經過一只被鏈子拴住的大狼狗的時候,她嚇得躲到程晨左邊了,偷覷著那只吐出長舌頭、齜牙咧嘴的猛犬。
“它會咬人嗎?”少女怯生生的問。
“可能會吧。”
“好可怕。”
“咬人的狗一定要殺掉。”程晨擰著眉毛,殺氣很重的說。
“為什么?”
“嘗過了人血,它的大腦就會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知——哦,原來人是可以吃的。成年人有力量與之搏斗,但是體型比它小的孩子呢?”
“你考慮的真多。”
陳姍姍皺著眉頭,聽起來有道理,但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路邊的小籠子吸引了。籠子里的倉鼠像是一個個灰色、白色和奶油色的團子,它們用小爪子搭在食槽上,努力的把玉米粒藏進頰囊里。
少女不由自主地鼓起腮幫子,像是小倉鼠一樣。
看到這一幕,少年內心的柔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烈撞擊了一下,舌尖發麻,喘不上氣,難道……是戀愛的感覺?等緩過神來,卻發現這顆水靈白菜已經有男伴了,不禁失望至極,只能用嫉妒的目光看著程晨。
程晨盯著倉鼠籠子,心想,倉鼠果然是不行的,體型太小,用來種舌頭的話,會把營養吸干。
在花叢里穿行了一段路,終于找到賣荷蘭豬的攤位了,可是,擺出來售賣的荷蘭豬只有幾個月大,體重不超過五兩,它們要一歲以上才能長到兔子那么大。
程晨靈機一動,對哦,兔子也行!
附近就有賣兔子的,仔細觀察——兔子擁有對生的鑿狀門齒,同時也是哺乳動物,毫無疑問屬于嚙齒類。
掏錢買了一只三斤半重的大兔子和配套的籠子,樂滋滋地往回走,順便跟陳姍姍去買跳繩。
走回入口處,陳姍姍的手機響了,她說了聲抱歉,走到路邊接電話。
程晨佇立等待,忽然發現,她的臉上出現了慌亂的表情,什么情況?難道有什么糟糕的事情發生了?
陳姍姍握著手機,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忽然蹲下來,臉孔埋進膝蓋和臂彎,不一會兒,就傳出壓抑不住的啜泣聲。
“發生什么事了?”程晨走過去問。
陳姍姍沒有回答,只是蹲在地上哭。
哭了很長時間,她終于站起來了,不顧形象的用袖子擦鼻涕,斷斷續續的說:“我爸……在食堂里咳血……送到醫院……查出是骨癌……肺轉移……”
“陳老師查出癌癥了?!”程晨大驚失色。
陳姍姍的爸爸陳建榮是安陽高中的物理老師,高二12班的班主任,也在領5班和7班的物理課,5班就是程晨所在的班級。
家里人打電話通知她,因為這件事瞞不住,很快就會傳遍整個學校。
難怪陳姍姍會崩潰大哭。
程晨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教了自己一年多的物理老師突然得了癌癥,命運像是開了一個惡毒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