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大道示警開始還只是恍若實物的影像,很快現代化都市中那種嘈雜煩亂的噪聲便隨之出現,讓凡俗中的混亂更大。不過大量巡捕、捕快依然控制住了基本局面,混亂之中仍存在秩序。
接下來四處都響起銳利的尖叫之音。這聲音并非來自懷遠鄉鄉民,凡俗之人都清楚遇到怪異妖、鬼之類絕對不要發出尖叫引起注意,因此即便場面混亂卻沒人發出太明顯的聲音。
尖叫之聲來自那些打扮“詭異”的現代人,尤其是其中看起來年輕靚麗的女孩。
顯然大道示警程度再次得到加強,已經讓覆蓋懷遠鄉的影像所在之地能反向察覺懷遠鄉壘這里的景象,因此那些“古怪之人”才會驚恐地尖叫。
現代人較之懷遠鄉這邊更不如,但凡人群聚集之地馬上便是鳥雀而散,甚至造成了踩踏傷害。大街上的車流也接連發生事故,整個城市瞬間便陷入到一片混亂之中。
好在此幡景象持續時間不長。大約一盞茶時間,如同其突然出現一樣,一切又驀然消失,周圍即刻恢復正常。
顧盼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剛才一片混亂嘈雜她無法做什么,等異象消失她直接將從【納地司】得來的法器驅使至最強,讓自己的聲音傳遍整個鄉壘:
“大道示警,道睞人族!”
“秋祭即刻結束,所有壘門暫時關閉,懷遠鄉壘靜街,觀禮者可進入茶樓酒肆暫歇。”
“任何人不得趁機作亂,否則嚴懲!”
說罷她率先走下祭壇,找此時鄉壘中境界、身份最高的田旬進行商議。
有顧盼發話,整個場面倒是被控制下來了。
人族勢弱,便相應有著一整套應對突發狀況制度存在。此時就算是沒有道門中人在,場面同樣會被緩慢控制下來,混亂也變不成暴亂。
所有人都開始有秩序地撤離,沒人敢在這時候惹事,否則此時的刑法可與平時大不相同,稍有不慎便會被當成作亂者抓起來或者直接處決。
田旬這邊見顧盼過來,示意門人前去駐地休息,自己則留了下來和顧盼一起等在祭壇處。
還有一個人沒走留了下來,那就是田麗。
“此乃小女田麗,目前正于【參天司】學道。”
田旬見女兒沒走,便向顧盼解釋道。
大道示警田麗作為【參天司】成員有資格知曉,倒不算違背律文。
顧盼點了點頭,并未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未想到宋安竟然能觸發大道示警,吾去用【咫尺符】通知道衙那邊,宋安的安全便拜托田前輩了。”
這個時候宋安其實沒什么危險,就算有,別人也基本幫不上忙。不過顧盼依然請田旬這位目前境界最高者幫忙看護,這樣她才有心思去處理后續事宜。
“此地本道會極力看護,顧姑娘快去通知道衙吧。”
田旬也不推脫,直接答應下來。
等顧盼走后,一旁的田麗這才開口詢問:
“爹,宋安他不會出什么事吧?”
“一般不會出什么事,只是后邊有些麻煩,這段日子肯定會有不少人過來找他。”
田旬同樣是初次遇到這種事,不過他通達道門的人情世故,也讀過與大道示警相關的記錄,對此了解一些。
大道示警其實最重要的是示警內容,被傳信之人只是大道顯化的工具罷了。雖然這說明大道對此人有特殊青睞,但這并不是很關鍵。
大道的青睞往往不如天道青睞,因為大道實在太高,它的青睞或許并不是人類想要的那樣。
這大道青睞有時候甚至直到幾世之后才有反應,還有時候給的恩惠可能讓人哭笑不得。
譬如傳聞大道青睞某人,覺得他應該在地府為官,于是這人早早便橫死成了鬼族,然后跑到陰間掌了權責。
這對于此人來說是好是壞很難說,對于道門來說便是一種損失。
大道為公,萬物趨同。
在大道眼中可沒有種族群類之分,也沒有生死之別,甚至有時候有無靈智都不重要。
或許大道可能覺得讓你成為某一無神無智的天材地寶是種青睞嘉獎,然而這對于當事人的意志來說就肯定是很倒霉了。
所以宋安以后會有麻煩,但又不會真的招惹太多事情。
若是他受到了天道青睞則會顯眼得多。因為天道的規則更貼合世道,獲得天道青睞者必定以后運道極強,板上釘釘有所作為。
顧盼才剛走沒多久,宋安就恢復了意識。
分開有點發麻的手腳,他茫然環顧四周。
無論是大道還是天道,用完人稍許時間此人意識便會清醒。
“宋主祭果然機緣深厚,竟得大道青睞借身示警。”
田旬與田麗迎上前去,開口說道。
“發生了什么事?”
宋安眼中依然有許多迷茫,他目前只記得自己按規矩主祭秋祭,怎么一轉眼人都沒了。
田旬也不瞞著,和田麗父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便將秋祭后邊發生的事告知于宋安。
當然他們說的只是大道示警一事,并不知道宋安意識中發生了什么。
大道示警與天道傳音不同。被大道示警借用軀殼者本身不會知曉示警內容,還要別人告知才行。天道傳音則會把內容單單傳給某人,這些信息往往還要過一段時間被傳音者本人才能回憶起來。
宋安遇到的其實是大道示警與天道傳音共同作用,而且大略是提到的同一類事情。不過從古至今從未發生過大道示警者同時接受天道傳音,反之亦然,所以田旬根本沒往那想,宋安自己現在也不知道。
宋安臉上由迷茫轉為驚訝,怎么這好好的秋祭最后還惹出那么多麻煩,早知道就不掐什么問道訣了。
當然凡事均無如果一說,即便他不掐那問道訣,只要大道、天道想做,同樣可以用某種方法還是讓他作為示警載體。
既然宋安恢復了意識,三人便沒必要再在這里呆著,于是他(她)們一起向鄉公所走去,等待道衙那邊來人處理后續事宜。
這一會兒功夫大街上已然完成靜街,除了捕快、巡捕和宋安他們三個修行者,沒有凡俗之人存在。
所有巡捕、捕快看見宋安都面露敬畏之色行禮,他們知道面前這位可是此事源頭所在,而又不像修行者那樣清楚其中具體因由,因此對宋安這位未知的存在非常恭謹畏懼。
宋安也沒留意這些,徑直和田家父女趕回鄉公所中。
顧盼那邊已經耗費一張珍貴的【咫尺符】將大道示警一事告知自己的父親顧卓,這事將由顧卓與縣尊共同處理。
顧卓剛知曉此事也是愣了一愣,沒想到宋安這邊到底還是出了事。
但這事也不是宋安控制得了的。他囑咐顧盼讓她與宋安在鄉壘中等著,自己與縣尊很快就到。
顧盼出來見宋安已經回來了,一直有些懸著的心終于落地。
其實她這就是瞎擔心,宋安那邊于情于理都不會出事。然而互相間有了情愫的男女就喜歡瞎擔心對方,顧盼也不能免俗。
“顧姑娘,本道將宋主祭給你安安全全送回來了。”
田旬笑著對顧盼說道。
顧盼這次倒是沒有害羞,神色平靜感謝對方:
“謝謝田掌教幫忙。”
“不用客氣,如果沒什么事我就告辭了,有什么吩咐可以去門派駐地那邊找我。”
“一定一定。”
田旬該做的已經做了,便帶著田麗離開了鄉公所。
如此一來又只剩下宋安與顧盼兩人,顧盼直接先白了宋安一眼:
“我說你就不能安生點?突然之間又弄了個大道示警。”
“這不是不關我的事嘛,誰知道例行做個問道訣也能問出事來。”
“行了行了,趕緊休息一下吧。我爹叫我看緊你,可別再搞出什么事。”
“看緊?我去如廁顧大小姐要不要一起跟著啊。”
“找打,你這家伙真是天生沒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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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祭結束時已經是下午時分,結果還沒到傍晚顧監度與縣尊就帶了人手趕到懷遠鄉壘。
他們帶過來的人都是巡捕、捕快,道門中人一個沒帶,也是怕摻和的人多了添亂。
四人在懷遠鄉公所相見,宋安首次見到了永寧縣中另一位真正掌權者——縣尊羅典。
羅縣尊與顧監度外貌氣質皆不相同。顧監度身材勻稱氣質儒雅,一看便有些文質彬彬的研究者氣態;羅縣尊則異常高大,體型雖不太過壯碩卻比顧監度更寬厚一些,再加上他留蓄著虬髯,顯得更加兇悍威嚴。
當然他來見宋安并沒有擺出那副氣勢,其滿面的笑容讓人只是覺得此人耿直真誠,而非兇神惡煞:
“這位便是宋賢侄吧。早就從明陽(顧卓道號)口中聽聞賢侄種種,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
羅縣尊說話時打量了宋安一下,最后卻眼含笑意看向顧盼,明顯知道顧盼與宋安關系并不一般。
宋安還沒開口,顧盼那里卻沖羅縣尊撒起嬌來:
“羅伯伯,您說他就看他,轉頭看我干什么嘛!”
看來顧盼與羅縣尊也早就認識,而且關系不錯。
“縣尊大人過獎。”
宋安趕忙行禮。
“行了,你還是稱我伯父吧,免得以后還得改口。”
顧盼的撒嬌根本沒用,羅典還是接著調侃二人。

夜色雨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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