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這間寬敞的教室,看到里面坐著三位老師,中間擺著一架漂亮的黑色鋼琴,她走了過去,對著老師們鞠了一躬,接著做了自我介紹,等老師們示意,她才坐下,開始彈奏。
這首貝多芬的《月光曲》有三個樂章,每個樂章都融入了作者不同的情緒,因他創作這首鋼琴曲時正經歷著耳疾和失戀帶來的痛苦,所以情緒轉換既有憂傷的,也有愉悅的,更有斗志昂揚的,難度很大,起初彈奏時,在老師們的注視下,夏滿陽還有些拘謹,但彈著彈著,她好像融入了音樂,忘記了周遭的一切,仿佛自己走入了森林之中,月光傾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兒好像站著一個人,他穿著那件白襯衫,靜靜的屹立在湖邊,他的背影帶著淡淡的光暈,宛若來到了仙境,她不忍驚擾他,只能遠遠的看著。
忽然,烏云遮住了天空,隨著月光的隱沒,他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眼前,她驚慌失措,琴聲也隨之焦急起來,她找不到他了,眼里噙滿了淚水,模糊間,她看到有人向她伸出了手,他帶著溫暖和煦的笑容出現了,一如她三年前第一次見他時的那般模樣,她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嘴角邊也帶上了淡淡的笑意,無論生活給予了我們怎樣的磨難,但至少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是可以被珍藏的,未來依然充滿希望。
隨著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她緩緩睜開眼,蘊藏已久的淚珠不經意的垂落,她抬手輕輕一抹,微笑著站起身,又向著老師們深深鞠躬。
三位老師起初覺得她或許因為緊張,所以琴聲并不流暢,都覺得有些惋惜,但釋放了緊張情緒過后的她越來越投入,似乎忘記了自我,任由自己徜徉在音樂的海洋中,他們竟也陶醉其中,當望見夏滿陽期待的眼神時,主考官沖她說:“你先出去吧!”
沒有得到老師的肯定,夏滿陽有些泄氣,但還是笑意盈盈的向老師表達了謝意,待她出去后,主考官才露出了欣賞之意,“這孩子不錯,雖然琴藝并不是最出眾的,但是很有禮貌,有一些地方彈奏得非常有自己的風格,能把人帶入她營造的情境中,享受音樂帶來的快樂,假以時日,刻苦練習,增加閱歷,應該會成為一位很不錯的鋼琴家。”
出門后的夏滿陽與周曉玥擦肩而過,誰都沒有瞧對方一眼,周曉玥向來恃才自傲,又因長相出眾,家境殷實,所以這次志在必得,進去后也只是微微向老師頷首,便開始了彈奏。
她選擇了貝多芬的《暴風雨奏鳴曲》,這是貝多芬在耳病加重,個人生活中又遇到很多困難和挫折的時候創作的,周曉玥的琴技確實高超,整個演奏十分流暢,讓人驚嘆,但或許是她的生活過于順利,對于這首樂曲當中所包含的一些較為復雜的情緒并不能體會的很深刻,使她的演奏情緒始終未能達到最飽滿最淋漓盡致的狀態。
等她彈完了,左邊的老師首先為她鼓起掌來,“不錯,不錯,到底是得過國際大獎的。”周曉玥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父親的故交,便更放心了幾分。
主考官申秀敏始終面帶微笑,周曉玥也很滿意自己的表現,嘴角微揚著離開了教室。
所有考核都結束了,最終的人選落在了夏滿陽和周曉玥的身上,老師們為此爭執不下,左邊的劉老師因為和周曉玥的父親是好友,所以力薦她,“我覺得還是周曉玥彈得好,水平確實很高。”
右邊的向老師則不以為然,“話雖如此,我還是覺得夏滿陽可塑性較強,她的感情很充沛細膩,感受理解力強,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周曉玥彈得是不錯,但是閱歷尚淺,而且她好像過于注重技術而忽略了進入樂曲本身的創作意境里,缺乏更深刻的情感感受力和再現力。”
就在他倆爭執不下時,申秀敏發話了,“這樣吧,讓她倆都留下吧,多加培養,看她們后續的表現再做決定吧!”
“那......好吧!”劉老師有些不情愿的答應了,向老師也贊同的首肯,把她倆都叫了進來。
“恭喜你們倆脫穎而出,周曉玥,你的琴技不錯,但感情投入的還不夠,夏滿陽,你的琴技雖然還有待提高,但是能融入音樂里,你們兩個人各有千秋,都留下來吧,后面看你們自己的表現了,好好努力吧!”申秀敏語重心長。
夏滿陽本來沒抱多大的希望,一聽到老師這樣說,難掩喜悅的心情,趕緊向老師們鞠了一躬,“謝謝老師們,我會努力的。”
一旁的周曉玥則沒什么反應,只是勉強的笑了一下,本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沒想到她最瞧不起的人居然也留下了,簡直是對她的挑釁,出門后,她攔在夏滿陽的面前,瞪了她一眼,聲音里充滿了傲氣,“今天算你走運,咱們走著瞧,鋼琴領奏只能有一個,就是我!”
夏滿陽此刻很開心,本不想跟她爭辯,但她的語氣實在咄咄逼人,她回望著她,平靜地說:“我是來學琴的,不是來跟你爭什么的,我們拿實力說話吧!”
周曉玥臉色灰暗,氣鼓鼓地走了,夏滿陽笑著握緊拳頭給自己加油,忽然,她想起心中的那個白襯衫男生,如果沒有他,今天她也不會這么投入了,她要趕緊去應聘校籃球隊的助理,這樣,她就可以謝謝他了,越想越高興,她眉梢眼角都掛滿了笑意。
因為高帆的加入,許多女生都來應聘校籃球隊的助理,經過一番考核,夏滿陽和潘靜,還有另一個女生如愿留了下來,可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有等到高帆出現,今天正在收拾東西時,碰到李明軒,問了他才知道,原來高帆去圖書館自習了,平常有時間才會來籃球隊訓練,這是隊長默許的。
結束工作,她便趕往圖書館,只是這里實在大的很,大家都在安靜地看書,她只能一層一層的開始找,最后在三樓一個靠窗的位置找到了趴在桌子上小憩的他,余暉透過玻璃照在他柔軟的發絲上,仿佛鍍了薄薄的一層金色,看到有女生想坐在他對面的空位上,她趕緊搶先一步,那女生怒瞪了她一眼,她趕忙做了個抱歉的動作。
夏滿陽牽起嘴角,滿心歡喜地凝視著他,時間好像一下回到了那段高三時光,還記得是她以不告訴女生們他練琴的地方為理由要求他給自己補課,雖然他很不情愿,但還是答應了,當時他也趴在課桌上睡著了,她靜靜地望著他的睡顏,忘記了呼吸,只是那時他們中間隔著一個過道,而現在,她就坐在他的對面,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干凈帥氣,濃眉英氣,閉著那雙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長而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般,伏在白皙的皮膚上,高挺的鼻梁精致完美,薄唇微抿,不得不說,睡著的高帆,好像天使啊,純凈美好。
她看的投入,忽然發現他的睫毛輕輕抖動,看來是要醒了,嚇得她趕緊起身坐到隔壁桌子的空位上,因為怕他生氣,情急之下,隨手拿起對面同學放在桌子上的書,擋住了臉,假裝在看書,高帆睡眼惺忪,他抬手輕輕揉了下眼睛,晃了下脖子,看了眼表,合上書,準備離開。
忽然,隔壁桌傳來輕微的對話聲,“哎,同學,這是我的書!”
他轉頭看過去,那個女生正在問對面坐著的人要書。
“不好意思啊,等一下就還給你!”夏滿陽壓低了聲音,羞紅了臉,恨不得自己是個透明人,誰也看不到她。
高帆似乎看出了什么,但笑不語,默默整理了背包,起身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你書拿反了!”那個女生忍不住提醒她。
夏滿陽這才看了眼書,字全是倒著的,她不好意思地合上了書,轉頭卻發現旁邊的座位已經空空如也,心里頓時焦急不已,脫口而出,“旁邊的那個男生呢?”
“他已經走了。”
她快速放下書,追了出去,還好他沒走得太遠,夜幕降臨,月色朦朧,繁星點點,昏暗的路燈下,他的背影寬闊可靠,影子被拉的頎長,她不敢靠得太近,怕他察覺,只好保持距離的跟在后面,其實她確實有話想對他說,可卻不知從何說起,心里頓感失落,高帆無意中回頭望了一眼,剛好她低著頭,他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繼續淡漠的往前走去。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中間隔著一大段距離的走著,這一幕恰巧被高帆隔壁的舍友張木看到了,他也是校籃球隊的隊員,所以認出那是夏滿陽,但是并沒有作聲。
夏滿陽怕會被高帆發現,只好時不時低著頭,直到傳來一陣陣尖叫聲,她才驚覺地抬起頭來,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已經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她迷糊地抬頭看了一眼,居然還是自己住的那棟,旁邊的女生們都興奮地議論起來,“那不是高帆嗎?”
“是啊,他怎么會來我們這邊啊?”
“難道是來找人的,是誰啊?”
“不是吧,你看,他不是走了嗎,應該只是路過吧!”
她急忙望向他,發現他已經走遠了,只能隱約看到那個挺拔的背影,仿佛黑夜里也閃閃發光,瞬間照亮了她的心,一股暖流自心里傳遍了全身,難道他是故意想送她回來,所以才繞路的嗎,還是只是......走錯了路,即便這樣,她的嘴角也還是愉快地被牽起,淺淺的笑容躍然臉上,高帆啊,是她見過最好的男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