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個小時,井底下的所有礦工都已經陸陸續續的上到地面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曲穎帶著鐘礦長、孫局、我爸和我、兩名警官,我們七人便坐上升降梯,下到了井底。
本來我爸就沒同意我去,我也是試著對曲穎說了一句,我也要下去,沒想到,她很爽快的便答應了下來,也許是她不想跟一幫老爺們走在一起吧。
井下是另外一個世界,也被這些礦工們稱為地下世界,在這個地下世界里,礦燈就是我們的眼睛,如果在井下誰的礦燈滅了,那他在這個地下世界里,就會成為一個徹底的瞎子。
我們穿著厚重的膠鞋,走在如蜘蛛網交錯復雜般的小型軌道上。
我和曲穎并肩走在一起,我爸和孫警官他們都在前面走著。
我們頭盔上的礦燈聚成了七道光線,周圍沒有什么景色,只有被一張張鐵網與一根根木樁加固的黑色墻面。
沉默,一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通風管道的聲音與不知從哪里滴落的水滴聲,卻成為了這個地下世界唯一的聲音來源。
從礦燈里射出的光線,能映照出千萬顆如微粒狀的不知名灰塵,在礦燈的光線里來回旋轉。
也不知道已經走了多少個小時,我爸便把我們帶到了楊二的死亡現場。
“就是這兒”我爸指著身前的一根如胳膊般粗細的電纜說道。
我們停下腳步,曲穎已經先一步走到我爸身前,她彎下身子從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放大鏡,然后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就那樣一直用放大鏡仔細的搜索著什么。
“這里離地面有多少米?”曲穎頭也不抬的問道。
我爸沒好氣的回道:“一千兩百米”
“從我們剛才下井的位置到這里,我們是以直線前進,還是在繼續往地下深處前進。”曲穎一邊用放大鏡觀察,一邊繼續問道。
我爸回道:“往下,我們下到井底的位置是八百米,到我們這里的位置,深入了四百米。”
曲穎點點頭,然后站起來對著鐘礦長說道:“鐘礦長,我想暫時封礦。”
鐘礦長聽到“封礦”兩個字,一下子差點沒跳起來。
他也不管這個女娃娃是多大的官立刻板起臉說道:“這礦是國家的,你說封就封?你下來轉了一圈,就跟我說封礦?”
曲穎沒理會鐘礦長此時的心情,語氣平靜的說道:“我現在懷疑,那兩條藏獒的死因是因為楊二造成的。”
沒等鐘礦長反駁,曲穎繼續說道:“確切的說,是因為楊二的尸體造成的,還有你們礦區里發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都是楊二的尸體造成的。”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瞬間在我們的人群里炸開了鍋。
我爸一臉氣憤的說道:“你別血口噴人。”
“楊二的死狀與被送去尸檢的藏獒,死法一致”曲穎的一句話,瞬間止住了現場的騷動。
“所以我有理由懷疑,當晚你們礦區所發生的一系列突發狀況與楊二的尸體有直接關系。”曲穎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我爸一眼。
聽到曲穎的確定后,我哆嗦著身子走到我爸身前,顫抖著問我爸道“爸,她剛說的是不是真的?楊二叔他..他真的是那么.死的?”
沒有人能體會到我此刻的心情,那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恐懼,深深的軋在我的心里,我的臉瞬間煞白。
“滾一邊去,這里有你啥事?”我爸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突然扯住我爸的礦工服,一臉緊迫的盯著我爸繼續追問:“爸,曲科長,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你..”我爸抬起手掌,說時就要扇我。
“你們父子在隱瞞什么?”曲穎這時走了過來,輕輕的把我拉到身后,她用一雙眉眼直直的盯著我看。
在礦燈的照射下,我們彼此的面容都被映照在強光下。
“孫隊,把這對父子帶到隊里,我們現在上去。”曲穎頭也不回的對孫警官發號著施令。
“憑什么?”我爸一下子急了起來,他對著曲穎吼道:“我們又沒犯法,憑什么要把我們帶到派出所。”
曲穎沒有回答我爸,只是她的那雙眼卻始終盯著我看。
我的心在此刻已經亂了,在聽到楊二叔的死法后,我的心已經亂成一團亂麻了。
“你們父子在隱瞞什么?知情不報便是同犯。”曲穎用威脅的語氣對我說道。
“我以為只是夢,卻沒想到都是真的。”我失魂落魄的繞過曲穎,走到我爸面前,我爸也同樣看向我,這一刻,我能看到我爸躲閃的眼神。
“爸,你是不是不想讓我知道楊二叔是咋死的?”
我爸就那樣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電纜旁,身影落寞,只是他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有好幾次都想脫口而出,我想告訴我爸,曲穎、孫警官他們,我這些年來一直反復的做著一個夢,這個夢里的畫面與楊二的死狀完全一致,我感覺我快要瘋了,這種被藏在心里又不能說出口的那種恐懼。
我爸深吸了一口氣后,像似在猶豫著什么,見我爸沉默,我們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等待著我爸再次開口。
“楊二,死前曾做過一個夢,他跟我說,他夢到他死了,怎么死的,你們也都已經知道了。”我爸說完這句話后,望了我一眼,那雙眼里,透著無奈與落寞。
“你是要告訴我,楊二他夢到他死了,然后他就死了?”曲穎第一個發問道,不過從她的語氣里,我們都聽出了那股子不信的味道。
孫隊和鐘礦長這時也被我爸的話弄的有點滑稽,他們都在憋著笑。
這一刻,聽我爸說出這些話后,我的心反而不知怎么的突然間平靜了下來,像似一種解脫。
就在我準備過去拉我爸走的時候,突然我感到有什么東西從我的膠鞋上爬了過去,一劃而過,但我卻清晰的感覺到了,我順著落腳的地面,低下頭用礦燈搜索,可地面上除了煤渣還是煤渣,正當我準備起身時,我又再一次清晰的感覺到了,那東西又從我的鞋面上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