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文翰事先的安排相符,送親隊伍在午時,準時到了驛站。
跋涉了一路的侍衛們都疲乏至極,幾乎一倒在營帳里,就鼾聲如雷。
青纓也被丫鬟們簇擁進了驛站的客房里午睡。
等房中的丫鬟們都散去后,李文翰掐準了時機,從窗口跳了進來。
他已經換了身淺色的衣裳,見到青纓也把嫁衣換掉了,笑了笑,自然地伸出手,把她的手牽上,
“身體好些了嗎?”
青纓有些驚訝于他的舉動,臉微微發紅,點了點頭,
“嗯,好很多了。”
更令她沒想到的是,眼前的人忽然走近,將她輕輕摟在了懷里。
“...”
青纓的臉頰變得緋紅,正要說話,卻被李文翰貼近耳邊,低聲囑咐,
“外頭的巡守的侍衛,再過一刻就會換班。到時候咱們就從窗口出去,上馬往西南邊跑。”
“真的要走嗎...”
“嗯,”
李文翰認真看著她,
“你不愿做決定,那就由我來決定。”
他把青纓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的決定是,青纓,想要和李文翰一起走。”
“...”
“于是,我們的公主殿下,英明而果決地、立即點頭贊同了御史的決議。”
青纓忍不住被他逗笑了,
“所以我是要點頭么?”
“公主殿下若是不愿點頭。那么,便由御史代勞。”
李文翰微笑著,低下頭,貼上了青纓的前額,
“如此,公主可還滿意?”
青纓看著他,眼睛不知怎的,有些發紅,
“御史…我真的..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
“是因為傻乎乎地把自己的駙馬,晾在了一邊三年么?”
“...”
李文翰見青纓一副又惱又羞的樣子,不由得笑得開懷。
他靜靜抱著她,等了一會,看了一眼窗外,又回頭,眼含笑意,
“公主,咱們該逃跑了。”
...
因著正是晌午,隊伍疲憊不堪,守備松懈。
兩人按計劃跑了一路,竟是沒有被半個人發現,也沒有見到任何追兵。
李文翰本就是個話癆,與青纓講了一路的故事,從天南說到地北。
青纓當然知道,他是為了讓她在逃跑的路上,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怕又引發了她的心疾。
于是,他每說一個故事,她都會認真地聽。
到了傍晚,日頭下沉,映出緋紅色的晚霞,與地平線相接。
李文翰正說到了精彩之處,
“托尼史塔克靠著自己的鋼鐵戰衣,一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然而,為博紅顏一笑,他在用自己的舊戰衣解決了最后一個敵人后,竟然把所有擁有的鋼鐵戰衣發射到了空中,當成了煙花自爆...”
青纓淺笑,
“這些故事都是從哪里聽來的,怎么總是奇奇怪怪地。”
李文翰不以為然,
“好玩就行。”
他說完,又看了一眼走得越來越慢的馬,嘆了口氣,
“它累了,咱們得停下來,休息一會兒。”
青纓點頭。
李文翰下了馬,一把將她攬住,抱了下來。
等栓好了馬,他便帶著青纓,坐在樹下的草地上休息。
此時,太陽的最后一點輪廓,也隱沒了下去。
青纓依偎著李文翰,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又把腦袋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喃喃自語,
“過去三年,每一日,我都在預想自己死去的那一刻。”、
“直到今日清晨,你與我說了那一番話。”
“要是和你說的一樣,那該多好呀...我還沒有去過海邊,沒有見過沙灘...”
“于是,我忽然改變了念頭,竟然盼望起將來的事了。”
她轉頭看向李文翰,聲音很輕,
“御史,到了海邊,我想要一艘小船。”
李文翰笑了,
“好。”
“我要和你坐著小船出去,劃到海面上,拉起一張漁網,嘩啦一聲張開,撒下去。”
“捕魚嗎?”
“不是的。我聽說,漁網很輕,很軟,卻能在一瞬間撒開,變成一面漂亮的圓圈,落在水面上,肯定很好看...”
李文翰靜靜聽著,仿佛看見青纓坐在船上,漂浮在一望無際的藍色海面。
青纓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后,又仰起臉,帶著淺笑看他,
“御史...我渴了。”
李文翰正要起身,見她半閉著眼睛迷蒙的樣子,忍不住輕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去拿水壺。”
他站起來,往拴馬的地方走了幾步,又不由自主回頭,看了青纓一眼。
靠在樹干上的人輕輕閉著眼,似乎是有些累了。
李文翰笑道,
“別睡著了,著了涼就不好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青纓依然閉著眼,沒有回答。
李文翰愣了愣。
他仿佛在害怕什么發生似的,呼吸驟然停止。
而后,不顧一切跑向樹下的青纓。
頃刻間,倚著樹干的人,身體似乎失去了著力。
她的神情依然是淡淡地。
只是有如一只凋零的蝴蝶,輕輕歪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