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把關斯嶺的下巴掰開,送了藥進去。
他接過吳珂遞來的水壺,往他嘴里灌了一些,然后合上下巴,往喉嚨下順。
在這之后,卻什么都沒有再發生。
關斯嶺仍是閉著眼,眉眼仍是像剛被發現時一樣緊鎖著,就連身上的溫度,都未有絲毫的改變。
白悠在一旁看了許久,仿佛剛看見了水面透下來的微弱亮光,又緩緩向下,沉入了幽暗的水底。
一旁的醫官說話了,
“王妃,御史。下官方才能試的,都已經試了個遍。在這里守著也不是個辦法,不若把王爺送到車上,回了中京,再另尋法子。”
李文翰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白悠,
“只能這樣了。我去叫人做個架子,把他抬出去。”
白悠緊抿著唇,氣息有些虛弱,沒有說話。
李文翰起身,卻忽然一眼瞧見兩個蘇太尉的侍衛跳下坑來。
其中一個侍衛拿著木匣子,另一個走到地上的頭顱旁邊,嫌惡地伸手撈起頭顱上頭發,撿了起來。
頭顱被放進匣子里,合上。
兩個侍衛重新翻上坑沿,一面說著話,一面往一旁去了。
李文翰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直到消失在視線外后,又覺得奇怪,繼續看第二眼。
倏爾,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怪異感,起身,跟著翻到了草坑外。
...
匣子果然被呈上給了宋諸吏。
宋諸吏打開略瞥了一眼,見了毛呼呼黑涂涂的一坨,眉頭一皺,立刻蓋上,
“我道是什么,原是顆匪賊的頭。你們自行處置了,不用再呈上來給我。”
侍衛見他不耐煩,伸手欲要把匣子收回來,卻被一只手擋住了。
是蘇太尉。
蘇太尉把匣子接過來,湊得離宋諸吏近了些,
“諸吏,你可認得這是什么人?”
宋諸吏本是緊皺著眉,聽他這么說,還是轉回目光,仔細瞧了一眼。
一瞬間,他的目光牢牢釘在了這顆頭的螳螂文身上。
蘇太尉在旁說話了,
“老朽不敢斷言。但全中京,老朽記得的,就只有一個人臉上,會有這樣的刺青。諸吏常年伴圣上左右,該是比老朽更熟悉這是什么了。”
宋諸吏的神情化為凝重,良久后,遲疑看向蘇太尉,
“太尉,這樣大的事,老夫如何下得了定論。”
蘇太尉定定看著他,
“諸吏,無關定論。只是看見了什么,便說什么罷了。若是諸吏不想說,不如把這東西呈上去,交由圣上去定奪。”
宋諸吏沉默了片刻。
他在圣上身邊呆了這么多年,朝中黨爭,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蘇太尉和白丞相,便是黨爭之中、被推在風口浪尖的兩個人。
蘇太尉把這顆頭特意送給他,讓他帶去中京,其中的目的,明眼人一看便知。
但是,這樣一件把景王的命都送了的大事,若是隱瞞不報,便全然是他的失職了。
他看了一眼蘇太尉,目光沉重,還是說話了,
“這顆頭,老夫會派人送去。只是,老夫向來不偏向朝中任何一位大人,太尉須要明白這些。”
蘇太尉不以為意,
“諸吏言重了。老朽不過看不慣背后之人,忍不住為景王打抱不平罷了。”
他說著,又找人拿來之前伍從史的供詞,一并遞給了宋諸吏,
“這樣東西,也請諸吏遣人捎帶去中京,一并呈給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