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門后的第二日,白悠又從狗洞鉆出來見李文翰了。
李文翰仿佛一個熱情招待遠方朋友的本地人,帶著她在中京最熱鬧的街頭逛了幾圈,又坐在茶樓里聽小曲兒。
白悠跟著他,聽了半天的小曲兒后,終于說了實話,
“老哥,我聽不懂。”
她嘆了口氣,
“其實我想玩手機。”
李文翰盯著唱曲兒的紅衣姑娘,頭也沒回,
“我剛來時也和你一樣。”
“然后呢?”
“你別說,我當時就想著,這個世界也太TM落后了!我要做蒸汽機,做發電機,做電極...最后的最后,我李文翰——要發明Personal Computer,趕超喬布斯,成為這個世界里第一個做出個人電腦的人!”
“然后呢?”
李文翰的表情很平淡,
“于是,在房里鼓搗了兩個月后,我做出來的第一樣東西,是個發條青蛙。”
他嗑了一口瓜子,對著白悠笑,
“還是聽小曲兒快活。”
白悠往太師椅背上一仰,長吐一口氣。
她瞄了一眼唱曲兒的紅衣姑娘,忽然想起了李文翰的青櫻公主,
“你和公主咋樣?”
“還能咋樣,就那樣唄,我追了她三年,她態度從來都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
李文翰吐了瓜子皮,忽然轉過頭看她,
“對了,景王要去江東,你知不知道?”
白悠腦中涌現出關斯嶺手里的案牘——他當時確實好像提了個什么江東水災之類的詞。
她搖頭,
“他要去,估計不到臨行時,也不會跟我打招呼吧。”
“那不正好,”
李文翰聳了聳肩,
“我就怕你跟他接觸多了,腦子不清不楚地又給套進去。”
白悠正要反駁他,忽然見到藍瑩瑩一片衣袂從酒閣子的門口拂過,似乎是有人快步走了過去。
她心里頭升騰起一股莫名的奇怪,看了門口一會兒,還是放下心,準備移開目光。
一條墨蘭色的裙帶被微風輕輕一刮,飄了出來,在門口悠揚擺動。
接著,一只柔軟細長的手匆匆忙忙把裙帶捉住,拽了回去。
白悠碰了碰李文翰,
“老哥,有人在門口偷看。”
她又補充了一句,
“貌似是個女的。”
李文翰跟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什么都沒見著。
他想了想,忽然又高興起來,
“老妹兒,原來我李文翰也有迷妹過來跟蹤了。”
“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回想一下,”
李文翰終于不聽曲兒了,專心致志看著門外,
“上次公主府的曲水流觴宴,方大人他家女兒,是不是一直偷偷看我來著?”
“有這事兒?我怎么不記得...”
“你老哥再怎么也是中京少有的青年才俊,十九萬少女的夢中情人。”
他放下瓜子,拍拍手上的碎屑,從座上站起來,
“就在今天,中京第一御史,李文翰李大人,即將給出自己人生中第一個簽名。”
白悠跟在他后頭起來,一同往外走。
兩人剛走出門,就聽得接連一串“撲通”、“撲通”、“撲通”的翻滾聲。
李文翰四處望了一眼,沒見到人。
他有些失望,唏噓感嘆了一句,看向白悠,
“老妹兒,去看看樓下,是不是哥哥不小心、把店家的面袋子給踢下去了。”
白悠見他一臉悵然,還是乖乖地噔噔噔下樓撿面袋子。
等到了樓下后,忽然有一雙手伸出,捂住了她的嘴,將她往暗處拖拽。
...
白悠看到背后用藍綢子蒙著口鼻、露出一雙鳳眼和流星眉的人時,差點跪下來。
是青纓公主。
青纓觀察了她片刻,終于對上了號,
“你是不是...宴席上坐我身邊那個胡姬?”
白悠想了想,點了點頭。
她終于看見了青纓一身的塵土,聯想起剛才那一串滾下樓的“撲通”聲,眼神透出一股子難以置信。
忽然,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出現在她眼前,閃著寒光。
青纓湊在她耳邊,聲音很低,
“管你是舞姬還是丫鬟,要是敢把我出賣了,今晚我就派人殺了你。”
白悠一刻不敢猶豫,瘋狂搖頭。
青纓很滿意這樣的反應,收起刀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怎么,今日不戴面紗?”
白悠被捂著嘴,也說不了話,只能可憐巴巴望著青纓。
樓上有聲音傳來,
“老妹兒,面袋子重不重?”
青纓警惕了起來,捂著白悠的手摁得更緊。
李文翰又說話了,
“哥哥就不下去幫你了,給你個鍛煉的機會。”
他一道說著,一道往回走,仍然坐回了座上,繼續聽曲兒。
捂住白悠的手漸漸松開。
一陣輕笑從背后傳來,白悠回頭,正好對上青纓的臉,
“我就說呢,”
青纓笑得肆意,
“他對你,也不過如此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