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一直關注博物館的動態,看到閉館修建,那塊石頭被移走,頓時松了一口氣。當天晚上,她再次約見館長的兒子,不費吹灰之力,便拿到那具木乃伊。接下來,她要找一個安全的、不會被打擾的地方,將自己復活。
魔族的重生,需要在陰邪之氣凝結之地,以古老的咒語為引,讓魔血重回身體。最合適的地址,就是她被囚禁了多年的地方,后山。
深夜,白霜背著身體,一步一步,回到故地。時隔一百年,她依然清晰的記得,那天深夜,她被綁在十字架上,血一滴一滴的滑落時,那種空虛和絕望。那個貌不驚人的傳教士熱情的款待她,給她喝的水中,摻了秘術師的符篆。水落入腹中,符篆順著脈絡在體內流轉,隨著傳教士念念有詞,符篆的力量在四肢白骸顯現出來,像是有無形的光芒將她束縛住,一動不能動,任人宰割。
她寧愿死,也不想再來一次這種經歷。
越往山上走,夜色便越來越濃,很快,她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白霜放下身體,等了這么久,該來的始終要來。
不遠處的山路上,站著一位老者。他頭發花白,佝僂著肩膀,身形瘦削,似乎只有骨頭撐著身上那件灰白的褂子。他很老了,老的看不出實際年齡,可那一雙眼睛卻精光四射,像兩把刀子,要將她寸寸凌遲。
黑暗的山路,紅衣的少女,佝僂的老者,一副詭異的畫面。
白霜率先開口,“你居然成功了。”
“嘿嘿,是啊,成功了。”老者得意的笑道,“數百年,甚至數千年,我,朱守遜,是堪破長生法門的第一人。也許以后,我可以創立新的門派,成為一代宗師。”
“無恥。”白霜不屑,“你應該多照照鏡子,看一下自己不人不魔的鬼樣子。”
“長生,總要有些代價。”朱守遜道,“但我成功了不是嗎,我已經活了一百五十歲,突破了修道者的極限。說起來,這要感謝你的魔血,幫我吸食魄息。如果有了你身上剩下的魔血,我就能實現真正的長生不老。”
“其實你可以說的再直白一點,是像我一樣,變成魔。”白霜冷冷的道,“不過我是天生的魔,你是半人半魔。”
“隨你怎么說。”老者無謂的笑笑,“等吸收了你的魔血,我起碼能有三百年的壽數。三百年,我就會有足夠的時間,尋找更完美的長生法門。”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如今這副樣子,你就能隨意處置吧。”白霜也笑,“當年,是秘術師暗算,才捉住我。如果光明正大的較量,他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更何況你,一個不人不魔的東西。若我猜的沒錯,身懷妖邪,是沒有辦法修行秘術的,更不可能畫出符篆。”
“收你,不用我親自動手。”朱守遜道,“你難道沒有發覺,這條路已經走了很久嗎?”
白霜心中一沉,這里是聚陰之地,鬼氣最重。困在人類的身體中,她的感知力遲鈍很多,發覺自己走進鬼打墻的時候,已經遲了。但她并不著急,困住她,和捉住她,是兩回事。
“知道六界是哪六界?”白霜淡然問道。
“神,仙,人,妖,魔,鬼。”朱守遜答道。
“你雖然很聰明,見識卻少的可憐。六界之所以分為六界,是因為每一類種族都有它的優勢,無法被抹殺,同時每一個種族之間有不可跨越的鴻溝。比如神族,最為強大,六界之首,可是神族的繁衍生息卻很困難;人族,看似平淡無奇,卻有著超群的智慧。但同時,不同族類可以相互融合,甚至轉化,比如人族,可以修仙,可以入魔,可以成鬼。可是,轉化往往有很大的風險,一不留神,就會變成邪物。”
“你究竟想說什么?”朱守遜不耐煩,夜晚是鬼物的天下,如果天亮,他就要親自動手,收拾白霜了。
“你覺得你窺得長生的法門,可我覺得,你是變成了邪物。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有魂魄,即靈魂和魄息,而魂魄需要純凈的不沾染污濁的軀體。你大概沒有發現,你的魂魄一直在外溢。知道什么東西最喜歡吸食人的魂魄嗎?”白霜溫柔一笑。
答案她不必說了。
一股森冷的、令人作嘔的氣息從朱守遜身后來傳來,那是一只龐大的渙獸,像巨大的蛆蟲一樣,綿亙在山路之上。再細看一眼,他就會發現,渙獸不止一只。這里是冥界入口,渙獸的聚集地,它們被困在這里,無法進入冥界,也無法去往人間。朱守遜外溢的魂魄,對它們有致命的吸引力。試想,一個在沙漠里困了一年的人,見到水,會是多么饑渴?
實際上,朱守遜一出現,它們就聞風而至。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幾只渙獸擁擠著,貪婪的吸食著他的魂魄,那一縷縷純凈的魂魄,像甘霖,像和風細雨,像美酒。
“滾開!”朱守遜憤怒的揮舞胳膊,將困住白霜的鬼物召回來,替他攔住那些虛,給他爭取時間離開。
沒跑出幾步,便聽到嘩啦嘩啦的鎖鏈聲從林間傳出。原來是幾個黑無常被這里的混亂吸引過來,呼喝道:“大膽,竟然在幽冥聚眾斗毆!”
說罷,鎖鏈揮出,被擊中的鬼物瞬間灰飛煙滅。鬼物們顧不上保護主人,向四面八方逃去。渙獸沒有意識,只本能的纏繞住朱守遜,盡力吸食魂魄,被黑無常的鎖鏈擊中后,發出陣陣哀鳴。一時間,整個后山鬼哭狼嚎,陰風遍野。
混亂中,白霜抱緊軀體,悄然逃走。她必須盡快恢復。雖然是傳教士封印了她,但真正看守的,一直是朱守遜。他甚至打算在山頂建別墅,方便隨時取用魔血。如果不是那次意外,那個叫做李玲的女孩子誤打誤撞進入工地,被那幾個心懷不軌的人捉到,想帶入地宮,意圖不軌…她就還被囚禁在那里,像一塊肉一樣,等著被朱守遜一口一口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