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谷里究竟有多少殺手,連我師父也說不清楚。“十天干”組合“十二地支”,少說也該有一百來號吧?
但事實上,根本沒有這么多。
且不說執行任務回不來的,暴露行蹤被滅口的,任務失敗被處決的,原本每一“干”、“支”從來就沒排滿過。
但蝴蝶谷里手段高強的人還是不少的。注意,我說的是“手段”,不一定指的是武功。殺人本事與武藝高低,是兩碼事。
除了神秘的谷主,我和承影的上線,我的師父,元老公孫小蝶外,還有幾個我聽說過的厲害角色,比如東方火舞、葉知秋、冷凝結。
我前面說過的這幾個人里,冷凝結是我最好奇的一個。我并沒有見過他的面,只知道他是“甲子”。
明白了吧?天字號里第一名。
他的武功多高我不知道,沒有交過手,但聽說洪天籟的叛軍最終大敗,關鍵原因就在于冷凝結殺了他軍隊里的“左右天師”和“四大元帥”。
喪失了核心人才,他的軍隊實力被大幅削弱,才導致后來狀況急轉,由勝利走向了滅亡。
詭異的是,冷凝結的死。
聽說,彼年冷凝結最終殺掉洪天籟軍中的左天師公羊考后,突然要動身前往高麗,結果乘船在海上遇到風浪,觸了暗礁,不幸淹死在了海里。
師父李云講起冷凝結的故事時,總是一臉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按說,他接下來應該去面對洪天籟的。如果那時是替朝廷做事,也該殺了洪天籟這叛軍領袖,再去向皇帝邀功了。為何突然就要出海呢?”
這個謎團一直未解。
直到這次出發前,公孫小蝶給了我一個提示:冷凝結曾經和南宮應打過一場“消失戰”,二人約定,比武輸了的一方,就從中原武林退出,再不要出現。
好啊!且不說冷凝結的死究竟與他有沒有關系,看來當年比武,冷凝結一定是輸給他了。
人是最經不起好奇的動物。
念頭一起,我就想會會這個南宮應了。更不必說,這回我是要殺了他。
冷凝結的武功據說很全面,刀槍劍戟、輕功暗器,幾乎無所不能,并不像南宮應,主要是靠一把刀吃飯的。然而,越是全面的,也越是難以精通某一門。況且,比武較量,與純粹殺人還有不同。
要講規矩的。
如果不講規矩,比武就不再是比武,而純粹成了弄死對手的廝殺。
如果不講規矩,我想,以冷凝結的手段,既然可以隨意出入敵軍大帳內外,又怎么可能輸給一個只是擅長用刀的人。
所以,我想沒那么簡單。
所以,當我殺了這愛劍成癡的南宮嵐以后,找了個時機,把他這柄龍吟劍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到了南宮應的枕頭邊。
我留了個字條:“倘欲報弟之仇,獨來赴約。初五,風波亭。”
呵,我把他從處州引到杭州,我倒要看看,這人,有沒有膽量只身前來。
事實證明,我高估他了。
他確實是一個人來的,他的刀法也確實不賴。
但,若說是“刀神”,卻未免過分了點。
因為我很快就看出了他的破綻。
他出招雖快,但收招卻未必啊!尤其是跳起來,在空中出招的時候。
雖說“拳怕少壯”,他的力道也十分剛猛,但這口三十六斤的虎翼刀,對他而言,還是略有些沉重了。
這個破綻,并不難發現。縱使我的眼睛沒有問題,還像原來那樣正常視物,也是能很快看出來的。
以冷凝結天字第一號殺手的本事,我就不信他看不出來。
這里頭,一定有問題。
二十回合后,趁他一招“赤兔窮追”向我襲來的時候,我忽閃而過,起手一劍刺中他的手腕,就勢挑飛了他的這口刀。
呵,三十六斤,在此時我的腕力感覺下,也不過一袋干糧而已!
南宮應敗了。
下一招,我的劍尖已經指到了他咽喉前一寸之處。
“看來,你不見得是冷凝結的對手。”
“你說對了”。南宮應道:“既然你是蝴蝶谷的,那我不妨告訴你真相。”
“呵呵,好!愿聞其詳。”
“與其說冷凝結是敗在我手里,不得已從武林退出,不如說,他原本就是想退出的。”
“哦?此話怎講?”
“你一定聽說他在去往高麗的途中遇難了。”
“不錯。”
“有沒有想過他要去高麗的原因?”
“難道不是與你有關?”
“呵,我并不打算要害他。”
“那他為了什么,突然要去高麗?”
南宮應此時面色凝重起來,道:“那時,蓬萊島的胡夫人被暗殺了。他只是想去調查那件案子。”
“胡夫人?”我不禁起疑,問道:“女人?”
“當然。”
“是個什么樣的女人?”
南宮應淡淡道:“你可能是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種事。他們,并沒有私情。胡夫人死了,但不是死在中原人手里。冷凝結去往高麗,正是有了一些線索,想要查到真兇。”
“所以呢?”我問。
“所以,他只是借一個與我打消失戰的名義,故意退出,好有個堂皇的理由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可他還沒到達高麗,就出事了。”
“這個……也是我一直疑惑的。”
與南宮應聊了這么幾句,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到現在為止,冷凝結只是被人傳言在海里淹死了,并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他確實死了。
我師父和公孫小蝶也并沒有說見過他的尸體。
呃……看來,這里面有故事。
但現在,我并沒有興趣研究這個故事。蓬萊島與江南相隔甚遠,胡夫人我也從沒聽說過,而且,冷凝結是個殺手,他干嗎要像官差一樣調查案子,管人家的閑事干什么?
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殺南宮俊。現在,正要除掉第二個絆腳石。
所以我對南宮應說:“希望你能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呵呵”,沒想到,南宮應此時卻笑了。年輕的臉龐,笑得卻頗為滄桑。好像他早已經歷過人生的萬重山水一般。
笑過之后,他說了一句讓我永遠難忘的話。
他說:“要做什么,便去做吧。這世界上,哪來的那么多理由?”
嗯?
我冷眼看著他,他又說:“我知道你是個殺手。那么,你執行雇主的命令就對了。又何必分辨對錯?”
嘿!
“是的”。我對他說:“看來,你倒是明白我們的規矩。”
“是的”。他說:“我也有我的規矩。比如說,今天我敗在你的手下,你必須殺了我。否則,我早晚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