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蕭雨也就沒有多此一舉，這就造成一個情況，兩個人明明住在同一樓層，卻完全沒有見面的機會。

　　好消息是倆人恢復的都不錯，根據本尼醫生的判斷，如果一切正常，過兩天就可以順利出院。

　　花香容易使人犯困，蕭雨正低頭打盹，有人輕輕推她。

　　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驚叫起來，“季佑。“

　　“噓。“他伸出食指，”你能開車么。“

　　她看了看他胳膊上的繃帶，點頭，“能啊。“

　　“能不能帶我去個地方？“

　　“現在？“

　　他點頭，“嗯。“

　　“等我換件衣服。“

　　兩人躡手躡腳的溜出病房，暮色初上，走廊上空無一人，蕭雨忍不住問：“醫生和護士都去哪兒了？“

　　“應該去樓下開會了。“他按下電梯，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她看著他。

　　“我是不是看起來有些憔悴？“注意到她在看著他，他下意識的問。

　　她搖頭，“胡子長出來了。“

　　他摸了摸下巴，“能看習慣么。“

　　她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他一臉茫然。

　　她強忍著點點頭，“習慣。”

　　他看著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心仿佛被人用繩子揪了一下。

　　正要湊上去，電梯門開了，一大群人涌進來。

　　他低頭拉著她朝外面走，走出醫院，在旁邊的車行里租了一輛很普通的標致307，坐進去。

　　“咱們去哪兒？“蕭雨問。

　　“圣保羅教堂。“他說，”你知道這個地方么。“

　　“我知道，那是位置很偏僻的一所小教堂，在島的另一端，黑沙灘燈塔那邊，從這里過去，開車也要將近五十分鐘。”

　　“就是那兒。”他慢慢的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望著眼前川流不息的馬路。

　　蕭雨發動汽車，標致307沿著一排排棕櫚樹朝前開去。

　　鬧市區的公共海灘依然熱鬧，很多游客攜家帶口悠閑的散步，畫面非常溫馨。

　　他看了一會兒，按上車窗。

　　蕭雨也默默的按上自己這邊的車窗，車廂里立刻安靜了下來。

　　這是五天來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卻突然找不到可以說的話。

　　她看出來他有些疲倦，便不再主動挑起話題，而他也沒有吭聲。

　　標致沿著公路疾馳，景色不斷變換，城市的霓虹漸漸被拋在了后面，眼前是青色的山丘和村莊。

　　拐過一個大彎，眼前忽然開闊，一望無際的長草地，被風吹的發抖，空曠的有些荒涼，視野前方，深色的沙灘連接著海面，一座白色的燈塔佇立在夕陽的最后一縷陽光里。

　　“就是那里了。”

　　汽車開到近處，通往沙灘的灌木林旁邊，一群光著腳的孩子在土地上歡快的追逐嬉戲，在他們身后，一座淺綠色的小教堂孤零零的立在一棵大蛇樹下，外墻爬滿了粗大的氣生根，門上牌子寫著三個繁體漢字，“圣保羅“。

　　“萊斯利。”蕭雨輕聲說。

　　“嗯。”

　　“你是來這里見什么人么。”

　　他點頭，“是。”

　　手心微汗，她想起之前第一次帶他去迦葉寺的情景，心情多少有些緊張，“哦。”

　　他看著她傷口未愈的手臂，轉頭推門下車。

　　教堂內燭光昏暗，年久失修，散發出一陣陣霉味，圣母像前的長椅上，靜靜的坐著一個女人的背影。

　　聽到腳步聲，背影轉過頭，縱然很多皺紋，依稀可見昔日的容顏。

　　季佑嘴唇哆嗦，哽咽著說：“媽媽。”

　　女人站起來，眼淚滑過臉頰，“季佑。”

　　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女人摸著他胳膊上的繃帶，手指不住的顫抖。

　　他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快好了，你別擔心。”

　　“你為什么要這么傻。“她淚眼模糊。

　　作為一個女人，她這一生實在經受了太多苦難。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黃兆倫和李仁偉已經死了。“

　　她驚訝，“怎么死的？“

　　他沉默，嘴角凌厲，“是我干的。“

　　“你殺人了？“

　　他搖頭，“讓一個人死不一定要親手殺死他，只需要讓他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她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沒有過神來。

　　昏黃的燭光在兩人臉上跳躍，忽明忽暗。

　　“季佑，你現在過的還好么。“

　　他點點頭，“還好。“

　　對于這個問題，他永遠都是這個答案。

　　“還在為方氏工作？“

　　他點頭，“是的。“

　　她面露失望的神情，“為什么，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沉默。

　　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不敢去醫院找你，怕被人看到。“她低聲抽泣起來。

　　八年了，足足八年。

　　“相信我，一切就快要結束了。“他咬著牙說完這句話，起身朝外面走去。

　　“季佑。“女人站起來，泣不成聲。

　　他緊緊攥著拳頭，陣陣鉆心的刺痛從胳膊傳進骨髓，眼淚從眼眶滑落。

　　沒有回頭，腳步不停的走了出去。

　　一陣轟隆的雷鳴聲，噼啪的雨點從天而降。

　　“季佑，這邊。”

　　傾盆大雨中，蕭雨沖他揮手。

　　季佑跑過去，腳下一滑，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

　　蕭雨沒想到他會摔倒，推開車門沖進雨中，將他從地上扶起來，看他臉色蒼白，“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就覺得頭有點暈。”他掙扎著說完，突然昏了過去。

　　“季佑，季佑。”蕭雨嚇壞了，“你醒醒，快醒醒。”

　　鮮血從紗布中慢慢滲出，火辣辣的疼。

　　蕭雨架著他的胳膊，艱難的在雨中一步一步的挪著，終于挪到車邊，打開后排車門將他塞進去，整個人已經被雨水澆透。

　　“季佑，堅持一下，我們馬上就回去。”她回到前排，發動汽車，將車倒到路上，加速返回，一邊開一邊哭了出來。

　　醫院大堂里，燈火通明，本尼醫生帶著醫護人員和擔架風馳電掣般的從電梯沖出來，腳步聲重重的撞擊著大理石地面……

　　LUNA酒店里，馬國豪關掉電腦，長長的伸了個懶腰。

　　旺季，他每天都忙到很晚，加班更是司空見慣。

　　慶幸的是，酒店最近營業額蒸蒸日上。

　　他剛剛看過這個月的財務報告，很明顯的一個上升曲線發生在佑基金下午茶過后，說明這次活動的成功舉辦給酒店帶來了顯著的廣告效益，這對于正處在艱難之中的LUNA來說，是再好不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