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再過一年,又要到竹篁源開源的時間了。葉季捧著如初姐送過來的衣裳,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小璧在旁邊幫忙整理著鄉親送過來的各種東西。
“季姨,乘陽明年就要出源去京城了,您看貼身衣物什么的是不是該多備幾套?”小璧邊整理著箱子里的東西邊問道。
“啊?哦,好,好。”葉季一驚,神思回轉嘆氣道,“你說時間怎么就這么快呢,明明我們才剛入源不久啊,明明兩個孩子也才三四歲啊,怎么就要分離了呢。”
“嗨,乘陽學問那么好,老呆在源里太可惜了,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孩子就不能拘著,應該放出去外面飛一飛。”阿婆拄著拐杖慢慢的走進屋里對著葉季勸慰道。
“是,道理我都懂,就是這心里難受。”葉季扶著阿婆坐下惆悵道。
“不是還有播光在源里嗎,有個伴會好些的。”阿婆安慰的拍了拍葉季的手道。
“哎,話是這么說,可是……他獨自一人出去,兒行千里母擔憂,況且他還未曾出過遠門。”
“咱們源里在京城有些人,到時源長會讓他們多照顧照顧乘陽的。”阿婆繼續勸道。
“嗯。”葉季有些魂不守舍的點點頭。
“對了,西樂坊的音姐兒好像也要出源。到時讓他跟音姐兒一道兒去。”阿婆高興的提議道。
“咦?音姐兒的老家不就是源里的嗎?她要去哪?”葉季訝異的問。
“音姐兒是源里的,但她的丈夫好像是黃河那邊的,距離我們挺遠的,多年未回,就想帶著音姐兒回去看看。”阿婆道。
“哦,音姐兒出源的話,怕是會比較麻煩。”
“誰說不是,別看她現在三十多歲了,容貌卻比十多歲時更盛!那模樣別說男人,就我這個老婆子看到都覺得有些神魂顛倒,哈哈。”阿婆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美人就算是提起,也會讓人心生愉悅。
“嗯嗯,我第一次見她時,以為是哪個仙女下凡了!”葉季跟著笑道。
“她現在成親了,倒是極少出來了。你不知道,她小時候每次出門后面都會倒一批少男少女,每每她拿眼神瞅你時,哎呦喂,能把你的心給瞅化了。”阿婆喝口茶,看著眼前兩個興致勃勃的人便繼續回憶道,“當時源長還出面了,讓音姐兒練練兇狠的眼神,至少能讓人知道她生氣了,別再鬧她,可沒用,無論怎樣教,她都是那種柔情脈脈欲言還休,源長沒辦法,就改教她武功,想著嚇不退就把他們打跑也行,可沒想到無論教什么,她都是軟趴趴的,明明是一套陽剛十足的拳法,她能整得比舞姿還要柔媚,源長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能把拳耍成這樣的,也是古今第一人了。”
“哈哈哈,這事您一說,像親身看到了一樣,哈哈哈。”
“這不,源長也沒辦法了,只能讓如初帶著幾個比較活潑點的女娃,幫著音姐兒點,音姐兒太柔弱了,得護著才行,以后找相公也得找個護得住她的,最好是源里的,知根知底。”阿婆嘆了口氣繼續說,“可惜緣分這種東西捉弄起人來,真的是讓人恨之癢癢。十九年前開源,進來了兩個十七八歲的學子。”
“是平安大夫和音姐兒的丈夫嗎?”葉季問。
“不是,平安大夫是后來源長撿回來的,他不是開源時候進的。”
“哦,三次開源進來四個,我以為是平安大夫,那另一個人是誰?怎么都沒聽過?”
“你們聽我說,兩個十七八歲的學子是同窗,一起往京城趕考,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拐了個大彎,彎到源里來了,那時他們剛進源,還為趕考的事在源長里鬧過,你知道的,咱們源里除了每十年開一次源,平常時候源里的人都是出不去的,平安大夫聽說是源長在半山腰處撿回來的,能自由出入篁源的只有源長一個人,但也只能是一個人,帶不了別的東西。”
“是的,那么高的峭壁,刀削一般,就算是源長,我覺得也是夠嗆。”
“是啊,兩個人鬧過后,見源長也是毫無辦法,就天天往子羅山下跑,企圖能通過子羅山出去,但那子羅山是能出去的路嗎!看著矮,但架不住山上有山啊,那時源里的小伙子也是調皮,見他們這么折騰,就騙他們說,子羅山上有妖精,小心被抓了去!倆個人起初不以為然,繼續天天往子羅山跑,源長只能派人跟著他們,免得他們給野豬給拱了去,后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那趙山就想了個法子,去拜托音姐兒假裝成山里的妖精,嚇嚇他們。”
“嗯嗯,這招高!早上山上有霧氣的時候,音姐兒就算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里,就非常像山中的精靈了,美得不像話呀。”葉季贊同的附合道。
“是啊,起初他們倆是被唬住了,但沒過多久,另一個人竟害了相思病!”
“我去!這男娃子膽子夠肥啊!”
“誰說不是呢,害相思病的這個叫謝諶,他從見到音姐兒那天開始就天天一大早的到半山腰守著,另一個叫房展,他過后還是不管不顧的往子羅山去,誰都勸不住!大家想著能穩住一個是一個,就跟謝諶說,音姐兒是桃花仙,只要在他房子周圍種滿桃花,就能再看到她了。”
“嗯,等他種滿了,也差不多回神了,應該會比較容易聽勸。”
“是啊,我們當時也是這么想的,到時候讓音姐兒跟他解釋清楚也就沒事了,可事情壞就壞在那個叫房展的,每天他進山,源里都會派兩個人保護他,免得他誤入被山里的大蟲和野豬給收了去,子羅山的山頂上有一窩大蟲,源長在山上設了陣法,這么多年來兩邊都相安無事,平常源里的人都不到那邊去的,山上山下都有告示,陪著房展進山的那群人也都一再重復的告戒,甚至源長還陪著他走到陣法里給他看了里面的情況,就不相信他都看到大蟲了,還疑神疑鬼的!可不管大家再怎么努力,也擋不住他疑心生暗鬼,有天,房展設了計甩掉了兩個跟著他進山的人,直奔子羅山山頂去了,我這么大一把年紀了都沒見過這么偏往火坑里跳的。”
“呵,他不是偏往火坑跳,他是疑心病重,以為大家都在誆他,把別人都想得太壞。”小璧翻了翻白眼說。
“等源長趕到時,房展已經整個人都進了大蟲的肚子里了,嗐,抬回來時,我去看了一眼,夭壽哦,全身都糊了!”
“……”
“當時,那個謝諶也去了,從那之后啊,他整個人就有點呆呆傻傻的,源里的人看到,覺得讓一個人就這樣毀了,都于心不忍,于是找了源長商量,讓音姐兒繼續扮桃花仙子,看看能不能把他拉回來。”
“莫名的覺得你們是好心做壞事。”葉季哭笑不得的捂著臉道。
“嗐,可不是,謝諶見到音姐兒還是很高興的,也變得正常了,可源里的小伙子那里受得了音姐兒天天往謝諶家跑,日子一久,他們就開始各種惡作劇了,特別是幾個仰慕音姐兒的那幾個人,他們變著花樣的跟謝諶編故事,說什么音姐兒是被天下貶下凡桃花仙,不能跟人過多接觸,會損她的仙氣,害她生病,還有,絕對不能動凡心,會害得她沒有輪回,胡亂編了一大堆。”
“這幫欠抽的家伙。”
“可不,事后那群人被如初帶著一幫姐們打到家都回不了。”
“謝諶信了?”
“剛開始時也是半信半疑,后來音姐兒不是病了個把月嗎。”
“屋漏偏逢連夜雨,無巧不成書。”
“是這個理,謝諶也是個癡的,相信了這事之后,為了音姐兒,把桃花樹全部移到子羅山山腳去了,還對外聲稱自己移情別戀了。”
“他別戀誰了?”
“梨花……”阿婆一臉無奈。
“……”什么意思?
“梨花一枝春帶雨中的梨花。”
“又是花?”葉季驚訝的問。
“又是非人,他是花癡嗎?!”小璧不可思議的接著說。
“哎,他移了一院子的桃花,重新全部種了梨花,為了不讓音姐兒進門,還在門前和院外寫滿詩,什么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書生。”葉季哭笑不得。
“音姐兒見他如此也就不再打擾了,本來以為這事也就這樣過去了,雖說不完滿,但也算是不錯了。”
“嗯嗯。”
“本來謝諶分在北成坊,音姐兒在西樂坊,兩人若不是約好,是很難碰到面的,畢竟源里還是挺大的是不是。可緣分這事,真的是……”
“怎么了?兩人在集市里見面了?”小璧趴著箱子追問。
“見到了,見一次鬧一次,見一次鬧一次。”
“咦?”
“倆人第一次在外頭意外碰到了,謝諶只是直直愣愣的盯了一上午音姐兒,啥都沒說,回去就病了,折騰得人仰馬翻。好不容易他好了,出家買點東西,又碰到音姐兒,跟音姐兒說了一句話后,音姐兒回去也病了,又折騰得人仰馬翻。”
“他說了什么話?”兩個好奇寶寶同時問。
“誰知道,說的時候只有音姐兒一個人聽到,別人都沒聽到,只知道音姐兒回去后病得迷糊時一直說:我沒有!我不是!”
“沒有?不是?啥意思?”小璧望了望葉季,葉季望了望小璧,倆人對望后,決定繼續乖乖聽下去。
“好不容易音姐兒好了,嘚,一出門,這倆人又碰上了,音姐兒沖著謝諶說了句:我沒有!然后就跑了,謝諶也沒追,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嘀咕啥,回去又病了!”
“真能折騰!”
“就這樣,倆人越不想見面,可緣分去偏偏讓他們分不開。”
“一出門就碰到,一出門就碰到?”
“是啊。”
“這也太神奇了!”
“可不是,后面就更折騰了,也不知道謝諶誤會了啥,竟然以為是音姐兒讓人騙他們進源里,是為了要他們的命。”
“這腦子,怪不得寫話本子的都是書生。”
“他誤會了,他也不說,就自己折騰自己,幾次命懸一線,差點就救不回來了,大伙當時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有次病得迷糊,扯著源長說:音姐兒,你要我便給,命給你,愛也給你。”
“……”
“這頭謝諶生死一線,那頭音姐兒也病了,每天暗自垂淚,生生的把自己折騰得不成人樣。源長一看,這樣下去,恐怕兩個人都要不行了。”
“是啊,都各自神傷。”
“于是源長就讓人將他們都抬到源長家,面對面的說清楚。”
“嗯嗯,這事說開了,也就解了,不當面說,你誤會我,我誤會你,事情就弄大了。”
“是這個理,第一天讓他們呆在一處時,兩人還不理不睬,心驚膽戰的等了四天,大家伙一看,哎呦,終于和好了,大家提著的心也放下了。”
“兩個祖宗終于消停了。”
“對,源長想了想,這兩只家伙還是放在一塊比較好,省得他們再折騰。”
“于是他們就成親了?”
“沒錯。”
“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