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愣了一愣。

　　什么叫做，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這是…什么意思？

　　“他”也不解釋，只悠悠地坐在椅上，捧著不知從哪兒來的茶，呵了一口氣，目光凝于茶面上漂浮的茶葉，似是想起什么，輕聲言道：

　　“千萬別做…讓自己悔恨半生的事呀白術……”

　　白術默不作聲，他不知道在他意識中自稱是心魔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他”自稱是他的心魔，但就目前為止所作所為都不像是一個魔會做的事。

　　只除了…剛出現時引誘白術徹底入魔的時候，“他”完全就是一個心魔的樣子。

　　教唆他、引誘他、企圖叫他徹底魔化，淪為魔族的一員。

　　而后來呢，“他”做的事情似乎都是在幫白術，譬如當下，“他”像是濫好心的提醒著他：“你可別真的墮魔了呀。”

　　白術不懂。

　　“他”今日似乎與往常不同，眼角的魔紋都沒之前妖冶，反而透著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

　　白術一陣心慌，他似乎與“他”感同身受，也能感受到“他”的無奈與痛苦。

　　無奈？痛苦？

　　怎么會呢？“他”可是他的心魔——

　　“是啊，我是你的心魔。”“他”揚著一張笑臉，笑不達眼。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輕聲道，身影漸漸消散在白術的腦海里。

　　——“你想找的線索，去查妖族吧。”

　　“他”最后，只給白術留下來這么一句話。

　　白術沉默良久，把手中的書放了回去。

　　“他”為什么會覺得痛苦呢？又為什么要跟他說那種話…？

　　“他”是他白術的心魔，卻叫他千萬不要墮魔，這真的是一個心魔的作為么？

　　白術一路沉默著回去，連遇見的弟子跟他打招呼也沒理。

　　才回到竹峰就看見楝安尊者正要出去，他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師父。”

　　楝安尊者匆匆忙忙地，甚至來不及理，只應了聲“嗯”就走了。

　　白術略有不滿的蹙眉，師父這么著急，是發生了什么嗎？

　　不遠處的打掃弟子見他盯著楝安尊者離去的方向看，上前來跟白術打招呼：“嘿！大師兄你別看啦！”

　　“寧嬰出事了，長老他去看看是什么情況。”

　　“寧嬰？”白術的臉色一下變的很難看，又是寧嬰？

　　那弟子全然不察，自說自的：“是呀，聽說禁山發生了震動，寧嬰差點被雪崩活埋。”

　　白術攥緊拳，師父是因為寧嬰的事才對他這么冷淡。

　　寧嬰、寧嬰、寧嬰！

　　她寧嬰怎么就不死在這場雪崩里！？

　　陰暗的念頭在他的心底滋生，她寧嬰犯錯有師父在前頭扛，做了錯事，師父不舍得責罰，甚至還給她打掩掩護。

　　他呢？

　　他呢？

　　他呢！！！

　　他只求師父能多看他一眼，多關注他一點，怎么就這么難！？

　　若是…若是沒有寧嬰——

　　“哎，師兄？師兄！師兄！”

　　白術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被身旁的弟子喚醒，霎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是什么時候有的這種想法？他居然會想置自己的師妹于死地！

　　究竟是什么時候——

　　“師兄？師兄！”

　　白術被弟子叫回神來，滿頭虛汗，眼神不復之前清明，有些呆愣：“嗯？”

　　“師兄你又沒聽我說話！師兄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一直在冒汗？”

　　白術已經聽不進去對方說了什么，一路恍惚著走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討厭寧嬰，甚至是有些妒恨，但什么時候他開始想著要寧嬰去死？

　　他，有這么恨寧嬰嗎？

　　***

　　這邊白術陷入了糾結，而另一邊，楝安尊者被嚇得直奔禁山。結果他看到了啥？

　　他親手養大的徒弟，一顆水靈靈的大白菜就這么被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給拱了？

　　還抱抱親親？

　　啥子鬼咧？

　　楝安尊者當場差點氣得冒煙。

　　寧嬰轉頭想拒絕小崽子，哦，現在是大崽子了。

　　寧嬰轉頭剛想尋個借口拒絕大崽子的親親抱抱，就看見楝安尊者站在雪地里臉上的表情簡直不要太精彩。

　　鳳·大崽子·淵跟著一轉頭，他頭還沒轉過來，楝安尊者一個雪球團好就飛了過來，直接略過寧嬰砸在了他臉上。

　　“哼！”

　　敢拱他家白菜…不是，敢對他徒弟下手，真是一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寧嬰：……

　　您老多大了？咋這脾氣還跟小孩子一樣？

　　鳳淵抹了一把臉，抹到了一手的雪渣子，有些愣愣的喊了寧嬰一聲：“寧寧！”

　　楝安尊者瞬間就炸毛了：“臭小子，叫誰寧寧呢？”

　　“寧寧也是你能叫的？啊？你是哪家的小子？才這么點大就敢欺負我徒弟，你看我怎么教訓你！”

　　楝安尊者撩起袖子就團了雪球就往鳳淵身上砸，什么仙風道骨，什么高深莫測的風范全沒了。

　　寧嬰夾在一大一小兩個祖宗之間，跑又跑不了，還要挨自個兒師父的雪球砸。

　　寧嬰：“……”

　　楝安尊者丟了那么多個雪球，也就第一個砸著鳳淵了，后面扔的幾個全砸寧嬰身上了。

　　鳳淵邊躲邊給寧嬰拍衣服，“寧寧，你師父為什么這么兇呀？”

　　楝安尊者：“……”

　　當著他的面說他兇，當他是死的嗎？啊？！

　　寧嬰看了看楝安尊者臭的不行的臉色，在楝安尊者的注視下抬手揉了一把鳳淵的腦袋：“他生氣了。”

　　“那他生氣為什么要打我呀？”

　　大崽子完全發揮不恥下問的精神，楝安尊者氣了個仰倒。

　　寧嬰默了默道：“他是我師父。”

　　“哦。”鳳淵癟了癟嘴，“所以他就可以打我嗎？”

　　楝安尊者氣的說不出話來，什么叫他打他？

　　這叫打人了？他現在就很有動手打人沖動！！

　　寧嬰抬頭看著楝安尊者，“師父，你來做什么？”

　　一句話把楝安尊者的怒氣全澆下去了。

　　楝安尊者深吸一口氣道：“我聽弟子說禁山發生了雪崩，跟掌門求情讓你提前出來。”

　　“？”

　　提前出來？

　　刑罰堂長老又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掌門同意了就這么放過她兩？更別說她做的事確實錯的離譜。

　　楝安尊者沒有解釋，把寧嬰身上的禁制解除，看著穿過她琵琶骨的兩條玄鐵鏈無聲的嘆氣：“你呀你，有沒有出事？”

　　寧嬰搖搖頭，楝安尊者在她的穴位上點了兩下，“有點疼。”

　　“嗯。”

　　寧嬰才應下這一聲，“噗嗤”一下，玄鐵鏈被楝安尊者徒手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