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慶玲開始不以為然，以為那算命的就是在胡言亂語，可后來，事情就真的像那算命的所說的那樣，一家人大病小病不斷。
再到后來她父母相繼中風，被送進手術室急救后都沒出來。
那時街道上的診所醫生就跟曾慶玲說，中風的病人沒有一下子就去世的，這中間有個過程，搶救及時的話，絕大多數都能救回來，只不過多數都會有后遺癥。
她父母那時都送得及時，按理來說，肯定是能救回的。但偏偏兩個都沒救回來，而且距離發病到送醫期間也不過才三小時，這事著實倒霉。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曾慶玲才真正信了那算命佬的話。
樊耘后來也是無意中聽到鄰居閑聊八卦，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
樊耘一直秉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以前曾慶玲一生病，他都自動離家幾天，想著他不接近曾慶玲，不克著她，她的病就能快一點好。
事實證明，這樣做真的有效。
他不在家，曾慶玲的小毛病就總能在兩天之內變好。
所以當下，他也必然不肯讓曾慶玲動手術。
說他愚昧也好，說他迷信也罷，反正他就是不能讓曾慶玲死在手術臺上。
更何況腎結石這種病，他又不是不知道，哪有樊梔說的那么嚴重，隨時會死？那街上小吃店的老板還不是得了腎結石那么多年，也沒見他病得要死，要做手術。
見樊耘不說話，張惠美又勸道，“樊耘，你外公外婆去世的事，阿姨也知道一些。有人傳你克了他們，他們才沒能救回來。
但阿姨想告訴你，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誰都沒辦法避免，也沒有誰可以操控別人的生老病死，更沒有誰能克死誰的說法。
所以你外公外婆的死是正常的病死，根本就與你無關。但今天這件事，我們要從另一個角度來看。
假若你媽的身體情況真的很危急，只有做手術才能救她，你卻因為各種顧慮不愿意簽字，導致她不能做手術，失救而死的話，你就會是間接害死她的兇手。
而你的愚孝，你的迷信，你的無知就是害死她的兇器。樊耘，聽阿姨一句勸，科學對待你媽媽的病，你不相信辛辛苦苦讀了十年醫的醫生，反而要相信那些靠胡說八道來騙錢的神棍？
我想你也不想間接害死你媽吧？”
張惠美說的這些話，樊耘其實是聽進去了的，可他還是在猶豫，他不想成為間接害死曾慶玲的兇手，可若是曾慶玲做了手術，還是死在手術臺上的話，他這個簽字同意做手術的兒子也不照樣是間接害死她的兇手嗎？
張惠美見樊耘還是冥頑不靈，不禁皺起眉頭，心想，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他媽的性命就攥在他手里頭呢，他還猶豫什么，思考什么？他這是根本沒把他媽的性命當一回事。
張惠美在心里頭質疑樊耘的時候，樊梔已經領著主治醫生走了過來。
樊梔的表情依舊是焦慮的，眼眶也盈著淚水，顯然是著急得不得了了。
主治醫生的表情很嚴肅，他走到樊耘跟前，用無法理解且嫌棄的眼神打量了樊耘一眼，然后厲聲說道，“你就是患者那個不肯簽字的不孝兒子？
不是我說你，現在都什么年代了，你還迷信開刀會死人的那一套說法？你穿著高中校服，是個高中生吧，你的老師難道從沒教過你身體病了就要積極配合醫生治病嗎。
患者體內的結石已經進入了輸尿管，結石形態太大，如果不做外科手術摘取，光靠藥物治療根本不行。
你堅持不肯簽字讓患者做手術，患者只會一直痛下去，甚至發展成腎衰竭，直至死亡。小兄弟，我不是在危言聳聽，我是本著醫德對你說的這番話。
你若還是堅持不肯同意患者做手術的話，行，你和我們醫院簽一個免責聲明，說明是你們不配合診治，與我們醫院無關。
別到時候患者出了問題，你再來訛我們醫院。這個字，你總肯簽了吧。”
醫生這話時，出發點是好的，可言語間又總透著幾分對樊耘的鄙視和嫌棄。
樊梔聽見醫生讓樊耘簽免責聲明，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她讓醫生來是為了救曾慶玲，不是讓他來獨善其身的。
她立馬捉住醫生，問他，“醫生，你一定要救患者的，你不如直接告訴樊耘，你做這個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大吧？是不是百分百成功？”
一直沉默不語的樊耘這時才抬起頭看著醫生，樊梔留意到這點，知道樊耘最在乎手術的成功率，于是又揪住醫生繼續問，“醫生，這個手術一定會成功的，對嗎？”
醫生轉頭看了一眼神情焦慮的樊梔，表情有些驕傲，總覺得這個小姑娘看起來更像是患者的家屬，那種著急擔心全寫在了臉上，若不是親人，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表現。
他實話實說道，“沒有醫生敢在手術之前保證手術百分百能成功，畢竟意外這種事，沒人能控制。
但腎結石摘除手術我做過一千多臺，從沒失敗過，我不敢說自己醫術第一，只敢說，我非常有信心能治好患者。”
樊梔急忙伸手去推了一下樊耘，著急地說道，“你聽到沒有，醫生他非常有信心能治好阿姨，你要相信醫學，這就是個小手術，不會傷害到阿姨的，你不想阿姨繼續受煎熬的話，就趕緊簽字，讓阿姨盡快動手術。”
張惠美也在一旁勸道，“樊耘，阿姨知道你不想簽字是因為不想你媽在手術臺上出事，但現在醫生也給出了承諾，能治好你媽，你還顧慮什么呢？
你媽辛苦養你這么大，你真的不應該這樣對她。她需要的是醫生的幫忙，不是各種迷信的思想。”
樊耘呆呆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別人所說的話他都沒有聽進去。
樊梔一把扯住樊耘的衣服，用力拖著他往急診室里面走去，她怒聲道，“樊耘，你給我好好看一下，因為你，阿姨有多痛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