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巖說到做到,他是真怕皇帝突然改了主意,宴請林運他們三個之后,他立刻命石子通知下去準備出發,自己則抓緊最后一點時間安排了幾件事兒。
第一,“大寶商號”維持現狀不變,依然由王祿加三個老兵打理;第二,釀酒那五個老兵,將全部跟隨自己去“洛陽”,只不過他們當然去“寶莊”安置;第三,留下另外五名老兵,負責打理“煉鋼爐”,否則冬日的爐子以及“蜂窩煤”供應會出問題;第四,謝巖專門親自去了一趟“左驍衛將軍府”,找到“驍衛中郎將”程務挺,提出租用目前的營地,以免自己長期無償占用,會給程務挺帶來麻煩,他的好意,自然得到了積極回報,“左驍衛將軍府”最后正式行文,將那塊地以每年五千貫的價格租給“衛崗鄉”,作為他們在“長安”的駐地,因為也是租給朝廷的機構,并不是私人,朝中縱然有人反對,卻是沒有實際效果。
辦完上面四件事后,謝巖一刻也不停留,馬上組織人手搬東西,一刻也不耽誤地離開“長安”。
謝巖走后的第二天,李治在“兩儀殿”大宴全體“軍官援助團”成員,飲宴期間,歌舞助興,文臣名士紛紛賦詩,以歌功頌德。
沒有人還記得提出構想的人,更沒有人記得,這個構想曾經差點胎死腹中,每個人都在盛贊皇帝的英明,夸贊“軍官援助團”成員的努力,卻唯獨忘了謝巖。
然而,在謝巖心里,忘記自己是最好的事情,只有當別人忽視他的時候,才能夠用心去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宴會結束后,李治去了武媚那里,剛剛坐下,還沒等熱茶端過來,他就問武媚道:“媚娘,朕很可怕嗎?”
“陛下仁慈,世人皆知,何來可怕一說?”武媚非常奇怪地問。
“媚娘你看看這個?!崩钪握f著,將林運轉呈的謝巖私信遞給武媚,而后道:“他竟然,連向朕辭行的時間都省了,直接帶著人就走了?!?p> 武媚大致看完信中內容,笑道:“換做是妾身,只怕也會提前離開的?!?p> “媚娘這是何意?”輪到李治詫異地反問了。
武媚不答,卻問:“陛下看過信中內容?”
“看過?!?p> 武媚又問:“謝校尉信中所說,可算良策?”
李治想了想道:“他獻策由雷火訓練一萬精銳,并分成五百人一隊,按照昔日‘武平堡軍’配屬裝備,共二十個小隊,其中十五個小隊,分駐天下州府,五個小隊作為機動留守‘長安’,目標,威懾天下心懷不軌之徒,此策的確是安邦定國的良策。”
武媚道:“妾身雖不懂政事,卻知道,如‘武平堡軍’那般的精銳之師,以一當十不再話下,由他們鎮守四方,無論是叛亂,或是逆賊,恐怕還沒有形成氣候,就已經被剿滅了,而天下無論哪一個州府,負擔一支五百人的軍隊,應該都不會很吃力吧?!?p> 李治很是贊同的點點頭,道:“媚娘所言極是,朕知道這是一條非常好的治國之策,朕也有打算按此辦理,朕只是氣他說走便走?!?p> “如若陛下先看到如此良策,不知有何想法?”武媚忽然問道。
“那還用說,朕定然照準實施。”
“那在陛下心中,實施此策的最佳人選,又是誰呢?”武媚問。
“自然是……”李治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武媚道:“可見陛下第一人選,肯定是謝校尉。”
“朕明白了,謝卿家是怕朕不放他走啊。”
武媚道:“確實如此,所以他提前跑了,免得陛下金口一開,他無法應對?!?p> “唉,這位謝卿家,明明有安邦治國之才,卻不愿意當官,簡直是所罕見?!崩钪尾粺o感慨地說。
武媚道:“可能時機未到吧,陛下且請寬心,‘衛崗鄉’就在‘洛陽’,陛下真要有事,一紙詔書而已,他必定不會推托,現在,還是先看他能夠怎樣當好一個鄉長吧?!?p> 李治本來也只是有一點點不高興,給武媚一說后,想明白了,也就沒事了。
謝巖一行慢悠悠地在路上晃著,馮寶也閑了下來,“寶莊”的建設,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中,他卻在黃守義家里,天天給孩子們上課。
馮寶性子粗疏,連課堂里什么時候多出兩個人,他也不知道,就這么糊里糊涂地教了十多天。今天,他準備教大家“阿拉伯數字”,如果再不引入,他已經教不下去了。
自制的黑板上,寫著“1、2、3……0以及加減乘除等數學符號”,馮寶寫完以后,對所有人道:“算學的題目,如果全部都用文字表達,非常繁雜,而且還未必說的清楚,謝巖校尉在‘長安’從‘波斯’人那里看到他們使用符號來表示,便從中收到啟發,加上我和他一起討論以后,最后形成了這么一些個符號,請大家務必牢記?!?p> 馮寶也不管別人聽明白沒有,直接在黑板上寫下“1+1=2”,然后對眾人解說了一遍,以證明自己所說不錯。
課堂里所有人,稍微一試,便感覺到這些算學符號的好處那是太多了,以往用文字表述的內容,現在只需要幾個符號就可以說清楚,那個學習效率的提高,簡直不可估量。
馮寶很懶,他在黑板上留下二十道題目后,就出去辦事了,臨走之前還告訴大家:“明天上課抽查,誰要是不會,或者記不住,就罰他站著上課?!?p> “爰兒,你說這家伙是不是胡說八道啊,就憑他也能弄出來這么好的東西?”說話的人是黃守義女兒黃雅雯。
自從她和許爰換了一身男裝坐進課堂后,就一直在聽馮寶的“算學課”,始終沒覺得有什么特別,全部都是最簡單的算學題,直到今天馮寶拿出來她們從來沒見過的符號,這才發覺他的不同之處,只是黃雅雯著實有些不信是馮寶參與弄出來而已。
許爰道:“我到覺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你沒發現嗎?他這個人雖然奇奇怪怪的,卻似乎總能干出些讓人想不通的事。”
黃雅雯道:“好像也是喔,他居然能夠為一個仆人,花了兩千多貫,還請親自帶兵出去剿匪,光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真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
許爰道:“應該說,他是一個非常看重情義的人,聽父親說,馮校尉與他飲酒時,曾高呼‘千金散盡還復來’,可見他對財帛與官位都沒有興趣,好像他的部下說過,馮校尉搞了許多事情,就是因為看他們太窮了,想弄點錢給他們而已,如此重情義之人,世間少有?!?p> 黃雅雯去不以為然地說:“反正我是看不慣他成天囂張跋扈的樣子,官不大,卻是狂妄得很,好像誰也不放在眼里?!?p> “看不慣也得看,誰讓你爹現在和他合作一下,我看啊,他一時半會也不會走的了?!?p> “才不會呢!”黃雅雯道:“父親說了,謝巖校尉現在爵封‘新安縣男’,領‘衛崗鄉’,他一來,馮校尉肯定會和他一起走的?!?p> 許爰道:“走不走的和我們也沒多大關系,只是可惜了算學的學習,這個馮校尉,還是有些本事的?!?p> 黃雅雯道:“管他呢,走了最好,省得家里天天全是人?!?p> 馮寶可不知道別人在背后議論自己,他只是和平常一樣,去黃守義店里坐坐,順便問一下“燒酒”運來了沒有。
第一批合格的“燒酒”,也就兩天前才算釀出來,數量也不多,大約兩百壇樣子,馮寶讓人直接送到黃守義那,算是正式開始履行合作事宜。
“馮校尉怎么親自來了”黃守義笑問。
馮寶道:“不來親眼看看,總是不放心啊?!?p> 黃守義先帶馮寶去庫房看下,并說:“不多不少,整兩百壇?!?p> “買家聯系好了?”馮寶邊看邊問。
黃守義笑道:“不用聯系,想要‘燒酒’的人多得都要排隊,老夫經商多年,這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情景。”
一圈看完,他們走進客廳,坐下后,黃守義問:“謝校尉應該近幾天就要到了吧?”
馮寶道:“沒錯,過兩天我帶人去半路迎接,你要不要一起去?。俊?p> “半路迎接,馮校尉去就好了,老夫還是在城里設宴款待比較好?!?p> 馮寶很奇怪地看著黃守義,問:“老黃啊,誰跟你說,他會進得城里來?”
“啊,謝校尉不進城?”黃守義吃驚地問。
馮寶卻問:“他是‘衛崗鄉’鄉長,跑‘洛陽’來干什么?”
黃守義楞了一下,他還真就覺得馮寶說的很對,可是其他官員,上任前先去“留守府”,那都是必須的,唯獨沒人考慮過,是不是有必要。
“馮校尉,那你就不想也弄個什么官當?”黃守義一直非常奇怪,朝廷封賞里,怎么會沒有馮寶,他原先沒敢問,現在趁這機會,也算是問一下。
馮寶道:“當官太煩了,我更喜歡現在這樣,等‘衛崗鄉’建設起來,你就會明白,那可比當官有意思多了?!?p> 黃守義嘴上連連稱“是”,心里卻很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如果在窮地方當個小官也叫有意思的話,那全天下打破頭也想擠進“長安”做官的人,豈不都是傻子??!
只是有一點,黃守義還是相信的,那就是,謝巖他們一定會把當個小官這事弄得很有意思,所以,他對“衛崗鄉”還是保持著濃厚興趣,也正因為如此,他還是決定,陪同馮寶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