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祥感覺久違的安靜。
以前身邊有個吵吵鬧鬧的陳濤,加上平時一臉正經,玩鬧起來的也是一把好手的藍晨,盛祥似乎從來沒有寂寞過,現如今,盛祥開始懷念大家在一起的日子了。
盛祥所在的御馬間雖然比較偏僻,但是很多消息還是能知道的,明月國要派使臣和談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京城,聽說是明月國太子親自前來,而且據可靠消息,明月國太子呼延黎極有可能會留下來當質子!盛祥不得不佩服呼延黎了,雖然是對手,但是盛祥覺得呼延黎是個爺們,很有大將之風,做事也從來不拖泥帶水。
此次和談不知為何,當朝皇帝還是讓四皇子全權處理,之前的和談差點讓熊虎關淪陷,皇帝陛下從頭至尾都是對四皇子表示了不可動搖的信任,這次的和談出使的是明月國太子,按理來說應該是本國太子迎接,大永未立太子,那按理應該是皇帝的兄弟之間找一位王爺全權負責,此次四皇子如果再次作為全權代表,那就有默認四皇子地位的嫌疑了。
聽說當時皇帝在朝堂上被幾位大臣吵的頭疼,當場拍桌子瞪眼,說道,朕是皇帝,朕說了算,這件事就這么定了,誰再異議當場杖責。
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群臣當時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就糊里糊涂同意了這件事,不過退朝后紛紛反應過來,大家大肆討論,甚至有人直呼昏君誤國。
大永從前朝開始就廣開言路,而且明確承諾,大永王朝永遠不會對上諫之人有任何責怪,這也是這兩年皇帝的行為處處受限的原因,很多人在朝堂上情急了真敢指著鼻子大呼昏君,盛祥也是佩服當朝皇帝陛下的好脾氣。
盛祥不由得想起了高伯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話被高伯伯傳到了皇帝耳朵里,這件事情竟然真做的這么小孩子脾氣。
不過盛祥覺得這樣其實也挺好,一個皇帝雖然不是普通人,但是一直做的不偏不倚端著架子太累了,偶爾發發小脾氣,只要不是誤國誤民都是可以接受的。
現在想來,皇帝擅長制衡還是被迫制衡有時候也不好說,每一種政治形態存在的原因,必然是一種平衡,是彼此妥協的結果。
當朝皇帝看起來真的沒有那么風光無限啊,隨便發了個小脾氣差點讓京城文官口誅筆伐,簡直要寫成昏君的典范。
晚上喂完馬的盛祥躺在院子里看星星,高博輕輕坐在盛祥身邊,微笑著看著他。
盛祥也沒起身,右腿搭在左膝蓋上,雙手抱頭,腳尖輕顫,笑嘻嘻說道:“高伯伯,來啦,稀客稀客。”
高博看著他這個樣子,搖了搖頭:“坐沒坐相,躺沒躺相。”
藍晨笑道:“干嘛把自己困得這么嚴實,現實又不是一把尺子,把你量的見長見方的,平時都那么累了,大人物點頭哈腰,小人物笑臉相迎,累啊,我推薦下你學下我的姿勢,巴適得很。”
高博猶豫了一下,也平躺下來,雙手抱頭,看向天空。
盛祥看了看身邊的高博,抱怨道:“你這樣木得靈魂啊。”
盛祥把高博的左腿彎曲,右腿放在左膝蓋上,然后看了看造型,又去地上拔了兩根狗尾巴草,一根塞在自己嘴里,一根放在高博嘴里,兩人仰望天空,盛祥快速的抖著腿,笑道:“這才對。”
扭頭看看高博,發現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夜空,盛祥笑道:“我沒想到京城的夜空這么美,你是不是天天太忙了,都沒時間抬頭看看晚上的夜色?”
高博喃喃道:“確實如此,上一次看夜空都不知道多久之前了,我印象里上次這么安靜的看著夜空還是在我母……母親懷里她給我講天上星星的故事,眨眼之間,我都已經這么老了。”
盛祥哈哈到:“老什么老,高伯伯,我看你身體很好么,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感覺再取個幾房媳婦也招架的住。”
高博笑笑,不置可否。
盛祥突然扭頭問道:“高伯伯,你說皇帝陛下他平時是不是也沒有機會看看京城的夜色,白天忙著處理事情,晚上不知道還得跑到哪個娘娘的宮里風花雪月,他這現在就二十多個兒子了,也真是身體好,不閑著。”
高博白了旁邊的傻小子一眼:“這是怎么在你嘴里說出來聽起來這么奇怪。”
盛祥嘿嘿笑道:“我現在有點喜歡咱們這皇帝陛下了,聽說今天早朝就撅了一班大臣們一頓,厲害了,雖然我也覺得四皇子不太適合做這個和談負責人,但是也無所謂了,也不是我該管的事。”
高博一挑眉毛,一臉好奇:“哦?你跟四皇子還是和明月國太子有過接觸?”
盛祥坐了起來伸展了下筋骨說道:“明月國太子遠遠看見過一次,聽說原本是個美男子,被藍晨削了,一張臉也毀了,聽他們說當時雙方對陣不過百步,這位太子不著盔甲,不避箭矢,也是挺爺們,后來臉毀了,也從不遮掩,甚至帶隊進入了熊虎關。此次和談竟然親自帶隊也親自為質,這份膽魄,這個年紀,怎么說也是厲害了。”
“至于四皇子殿下,不好多評論,接觸過一段時間,虛虛假假,有些事我當時想不明白,后來又覺得不好說,四皇子這人感覺背后有著大量的秘密,我總覺得哪里有問題,但是有說不上來。”
高博輕輕一笑,右腿也學著盛祥的樣子輕輕抖動起來,回道:“也是,看來這下皇帝陛下的日子真的不好過了,你都這樣看,何況全天下。”
盛祥笑道:“全天下就一個皇帝,他說的一切肯定不可能從各個角度讓所有人滿意,這么多年唯一被稱頌的老圣人還那么多人罵他呢,天底下自己有腦子的人不多,大多是跟著別人學舌,但是時間是會慢慢檢驗一切的,所以一時罵沒什么,沒人罵也說明不了什么,不過做皇帝的責任重,確實每一個決策都該慎重。”
高博右腿搖的更厲害了,問道:“那你覺得皇帝這次做的對么?”
盛祥笑道:“關我屁事,只要事情沒到我的頭上,沒損害我的利益,我管誰去談判,如果讓我損失了,我管他是不是功在千秋,澤被萬代,我也得狠狠罵上一句昏君,我做不到鸚鵡學舌,人云亦云,我也不會低三下四委屈自己,我就是個小蝦米,吃飽了就笑,餓了就叫,就這么簡單,至于皇帝陛下怎么決斷我可管不了,沒拿那份俸祿,不想操那份閑心。”
高博坐了起來,輕輕擺弄自己手里的狗尾巴草,笑瞇瞇問道:“那你怎么還跑來京城當侍衛,回家種地多好,什么都不用管。”
盛祥無奈地聳聳肩:“種地交稅啊,交不起,而且藍晨跟我說,大永雖然這次大勝明月國,但是這種舉國歡慶的時候更應該警惕,周圍的幾個國家因為大永的富庶已經起了覬覦之心,只不過大永初勝,士氣正旺,他們不敢妄動而已,說不得我們什么時候還要重上戰場,所以不宜過早脫離軍籍。”
高博眼睛突然瞪大,盯著盛祥看了良久,悠悠道:“我竟然都沒想到這些,盛祥,和你聊天我真的能看到不一樣的世界。”
盛祥撅起了嘴笑道:“那是,如果沒有我,你看的到這么好看的夜景么?”
高博抬頭望天,同樣的星空,同樣在星空之下生活,不一樣的人,眼中的世界竟然如此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