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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戟歸南山

第九章 游龍脫困,鳳鳴九天

折戟歸南山 玄武生 12593 2019-05-09 00:45:56

  這西岳華山,自古以山道崎嶇、險惡著稱,也正是因此,長居此地的山賊盜匪,也是格外兇悍。雖有華山派這樣的名門正派鎮守,但世道險惡,惡盜攔路搶劫之事,時有發生。

  相劍主仆二人行走之地,雖距離華山已有數十里之遠。所行道路,依然崎嶇難行,所以走到半路,二人便棄了馬車,騎馬前行。風霜兒擔心相劍身體,說道,“公子,我們已經騎行了不少路了,您還是歇歇吧,不然您這身體受不了?!?p>  相劍騎在高頭大馬上,日中的太陽曬得他也有些昏昏沉沉。他雖然胸中才學,非世間常人所比,但他自幼身體羸弱,不曾習武。騎馬看似輕松,實則及耗體力。他抹抹臉上的汗水,瞧瞧風霜兒充滿擔憂神色的小臉,勉強一笑,說道,“好,咱們找一處陰涼地方歇息一下?!?p>  他見眼前有兩名樵夫,正在前面一棵大樹下乘涼飲水,翻身下馬,向兩名樵夫作了一揖,令玉煙把馬拴好,自己也在樹下找了塊還算干凈的大石頭,坐了下來。那兩名樵夫見他彬彬有禮,也點點頭,算是回應,也不多理睬。

  相劍接過玉煙手中水帶,一通牛飲,胸口郁郁之感,一掃而空,心情也好了不少,和兩名樵夫說道,“兩位大哥,請問自何處來?離此地最近的市鎮,通往何處?”

  這兩名樵夫,一人高大,一人矮小?;蚴且蜷L期做苦活的干系,二人都是肌肉結實,頗為粗豪。高大的那名樵夫粗聲粗氣道,“俺們倆住得離此地不遠,再往前方,”說完他向南邊一指,“不出十里便是咱村子了,這位相公若不嫌棄,來咱村子落個腳也是行的,店里也有客店,沒別的,饃饃清水,熱炕。”那矮小的跟著說道,“穿過咱村子再往前約莫四十里,是這帶最大的鎮子,叫陸家鎮,相公若小地方住不習慣,在咱們村子落腳歇歇,往陸家鎮去也成?!?p>  相劍瞧瞧玉煙,問道,“霜兒,你看怎么樣?”風霜兒聳聳肩,說道,“但憑公子吩咐咯?!毕鄤β勓裕蚰嵌苏f道,“如此有勞兩位大哥帶路了。”

  小憩片刻,相劍主仆二人隨樵夫緩緩前行。十里路程并不算遙遠,那兩名樵夫所言,也并不虛假,走了一會,便遙遙看見遠處依稀有炊煙升起,相劍點點頭,心想,多半便是那村落了。四人又趕了一小會路,便已經到了村莊。但看村口,便是一家小小客店。相劍也不多想,邁步便進,風霜兒緊隨其后。

  鄉下店鋪,布置的并不十分講究,就兩張桌子,幾只椅子??偷曛虚g還有一個火盆,只是如今已是盛夏,是以火盆閑置不用。此時正有幾個鄉民,正圍著一張桌子喝酒,見有人進來,都抬頭看了一眼。想來此地窮鄉僻壤,是以見到相劍主仆二人衣著華麗,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風霜兒小姑娘家,雖未長成,但艷麗非比尋常,更是讓這些人都眼前一亮。但風霜兒也不是個讓人輕易占便宜的主兒,瞪了那些鄉民一眼,他們便不再多看。

  店鋪里人也并不甚多,除了那一桌鄉民,就只有一個店小二,懶懶地坐在店門口曬太陽,打瞌睡,并不忙著招呼客人。店里柜臺后還站著一名中年人,緊皺眉頭,一手瞧著賬本,另一手撥著算盤,不時捋捋自己的胡須。相劍上前道,“掌柜的,上一壺酒,兩碗面,上一些清水。再給我這馬喂些草料。”

  掌柜的瞧見他,那一張苦瓜臉立刻換了一張面孔。他滿臉堆歡笑道,“客官里面請了,小的這便給您張羅?!?p>  相劍直奔那張空桌去,他本想招呼方才引路的兩名樵夫前來一同飲酒,但就這進店的一會功夫,他再向外看去,已經不見那二人蹤影,相劍也并不以為意。正這般想著,風霜兒已經在他對面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同時店小二也先把清水拿上來了,風霜兒拿起一碗,喝了些,問道,“公子,接下來咱們去往何處?”

  相劍也為自己倒了一碗水,說道,“老爺子既然當真已經入關,又與成先生當真有過一戰,咱們便順著這些江湖門派、武林名宿,一一尋去,想來總有收獲的。下一站,我看還是去回風谷為好,離此地又近,當年也算江湖上一流的門派了?!?p>  風霜兒道,“只是回風谷避世多年,同他們打交道,估計要比同華山派更難?!彼剖窍氲绞裁匆话?,一臉興奮說道,“公子,不如咱們去一次長安吧!久聞長安繁華,離華山甚近,若不前去瞧瞧,豈不白白入關一遭。再說長安城內也頗多了不起的人物,咱們仔細詢問,說不定也能找到老爺的線索呢。”

  相劍白他一眼,道,“我瞧你詢問是假,貪玩是真?!彼荒槍櫮缜浦L霜兒,眼神不同尋常主仆之間情分,他說道,“也罷,咱們在此停留片刻,今日趕往陸家鎮留宿,明日咱們便啟程前往長安?!憋L霜兒高呼萬歲,相劍搖搖頭,笑道,“就怕你這小妮子,到了長安,又說要去孔雀山莊,游完了孔雀山莊,又要游玩江南玲瓏閣,到時候正經事全耽誤了?!?p>  二人閑聊打趣一會,要的酒菜已經上全了。相劍為自己斟了碗酒,笑問風霜兒道,“喝點?”

  風霜兒小嘴一翹,佯裝不高興道,“公子莫瞧不起人,喝便喝了,您用不著試探我?!闭f完,自己為自己斟了一碗,一飲而盡,完了還把大海碗碗底亮給相劍瞧,只是那酒辛辣無比,她小小年紀如何喝過這等烈酒?海碗雖然見底,那一碗酒卻停在嘴里咕嘟,不敢下咽,直辣得她眼淚都要下來了。相劍哈哈大笑道,“我以為你在華山跟他們喝酒已經學乖了呢。”

  隔壁桌一鄉民見他二人都喝了酒,自己又仗著有幾分酒意,起身站起。他身材頗為壯碩,一只毛茸茸的巨掌搭在風霜兒肩膀上,醉醺醺笑道,“好個性烈的小妮兒,不知道有婆家沒有了啊。”

  相劍見此人出言無禮,臉上變色,風霜兒更是大怒,一雙俏眉幾乎都要豎起來,轉身抽出劍來,便要向那大漢砍去。相劍大聲道,“霜兒,不可傷人性命!”只是此言才出,便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渾身使不上力,他心中驚呼不好,就此倒下,不省人事。

  再度悠悠醒來,是在馬上,相劍隱隱還能聽到風霜兒破口大罵,不絕于耳。

  “混蛋!狗賊!你們這些狗賊!快將姑娘放了,不然姑娘將你們一個個都大卸八塊!”

  旁邊有一人不知說了什么粗鄙的笑話,引得眾賊人哈哈大笑,風霜兒卻不再罵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嗚咽聲。

  相劍拼著全力,動了一動,馬山還有一人,似乎感受到他的動作,大喊道,“四當家的!四當家的!這小子醒了!”相劍睜開雙眼,看眼前此人,生的又矮又胖,臉上一團和氣,雖臉生虎須,卻不似盜匪,簡直是個生意人模樣。正是方才客店里的老板。相劍驀地想起一個人來,大聲道,“笑面虎!你是笑面虎!黑虎寨排行老四的笑面虎!”

  笑面虎笑瞇瞇說道,“小子眼里不錯,老子還以為你們兩個真是一無是處呢,想不到你小子能認出老子來,不錯,不錯?!?p>  相劍此時已恢復了鎮定,他淡淡道,“常聞黑虎寨黑道上大名鼎鼎,寨中四虎威名遠傳,我還道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旁邊幾個小廝聽他出言不遜,都大聲呵斥,其中還有一兩個上前來要動手教訓他,皆被笑面虎攔住。笑面虎聽他出言侮辱,也不生氣,仍是笑瞇瞇說道,“哦,那依你看來,老子笑面虎,應當是何等樣人物啊?!?p>  相劍如數家珍,笑道,“你黑虎寨中,太玄黑虎,擅使太玄陰掌,論起陰寒掌力,黑道中不做第二人想。老二白虎,一手五虎斷門刀,威震八方,名聲赫赫。老三母大蟲,艷麗無常,不知當年京城多少風流大少拜倒在其石榴裙下,玄霞子老前輩若肯重編武林百人志,美人譜上,定有你們寨中老三的名字?!?p>  笑面虎微微驚訝道,“哦?你見過玄霞子這般世外高人?”相劍笑而不答,笑面虎,捻須道,“嗯,你出身相劍閣。相劍閣久在紅塵外,你若當真見過他老人家,不奇怪,不奇怪?!?p>  相劍依然笑道,“只是,可惜啊可惜。”

  笑面虎道,“可惜什么?”

  相劍笑道,“黑虎寨中老四,人稱笑面虎,機巧玲瓏,智變無雙,如今小生觀來,不過一介只會使用蒙汗藥這等下三濫手段的小蠢賊而已。老四如斯,其他三虎,不瞧也罷。多半是些徒有虛名之輩罷了!”

  笑面虎聽他越說越難聽,還是不生氣,反而拍手稱好道,“笑面虎本身就是外表一團和氣,卻兩面三刀之人。老子本就是卑鄙無恥下流之輩,你說我下三濫,倒也說的不錯。”說完又對幾個小廝吼道,“喂!你們幾個!把那小妮子看緊一點!”那面幾個人又忙活一陣,來了一個小廝跑來賠笑道,“多虧四當家的提醒,那小妮子差點把繩子掙斷,若當真讓她跑了,捉回來倒是不易。”原來相劍發現風霜兒已經醒轉,想借說話吸引笑面虎的注意力,為風霜兒爭取時間,待她掙斷繩子再打個措手不及,卻被笑面虎識破了。

  聽到此言,相劍心中一陣懊喪,笑面虎笑道,“小子,和老子玩心眼,你還早得很吶?!闭f完又指揮道,“快走快走,三位當家的還在寨里等著咱呢!”

  就這樣,一行人繼續趕著山路,傍晚時分,才趕到黑虎寨。一路走來,山路漸漸崎嶇,遠處山寨火光閃爍,空中酒香與肉香亦越來越濃。

  那山寨中,還當真隱隱傳來幾陣虎嘯之聲。

  莫非這黑虎寨中當真養著老虎?

  最吸引相劍的,是這段道路的地面。他被橫放在馬背上,感覺這匹馬每走幾步,就似乎踩在異鐵上,發出不同的聲音。

  到得寨門,站著十來名山賊盜匪,有男有女,神色盡皆兇悍非常。幾人手中,還牽著條鏈子,相劍順著微弱火光看去,那鏈子拴著的,當真是幾頭猛虎,黑夜中,雙眼冒光,不時咧嘴低嘶,饒是相劍鎮定之人,此時也不禁覺得有幾分慌張了。風霜兒更不用說,嚇得花容失色,幾乎暈了過去。

  二人被押送到一間屋子里。屋子頗為寬敞,上面擺著四張椅子,坐著三男,左首那張椅子卻空著,想必是那母大蟲并未來此。而自左向右看去,除了那張空椅子,一人神情彪悍,穿著單薄,只一件單褂,雙臂結實,整個人坐在那里,猶如磐石。中間那人,老邁不堪,頭頂也禿了一片,與左邊大漢不同,他身穿棉衣,手抱暖爐,面前地上還放著一個火盆,雖然時值盛夏,火盆卻依然點著,不時有一點火星升起,爆開,旁邊幾名添碳的小嘍啰熱的滿頭大汗,這陰沉沉的老人卻仍是有些哆嗦。

  而坐在右首的,便是笑面虎了。

  在場還有些山賊,只是看去比屋外那些更加兇悍,兇狠。

  左邊大漢首先開口問道,“你是相劍閣閣主?”

  相劍此刻老實一些,不同于方才面對笑面虎的嬉皮笑臉,道,“正是小生?!?p>  此言一出,大漢頗為驚訝,雖然他早已知道所抓之人何人,倒沒想到他承認的如此干脆。

  而他旁邊那閉目養神的老人則微微睜開雙眼,神色不動。

  大漢繼續道,“既然你也干脆承認,那我也干脆說了?!彼碜酉蚯疤降溃熬寐勏鄤﹂w久在紅塵外,藏寶甚多,我等在此,特向貴閣討要一寶?!?p>  相劍笑道,“二當家的說笑了,敝閣之中,并沒有二當家所說的寶物?!?p>  大漢拍案而起,怒道,“我還沒說是什么!你怎么知道沒有!怎地華山派有那些遺失密卷,便無我等索要之物!”一旁老人輕輕說了聲,“老二!”那大漢聽他喊自己,知道自己失言,立刻坐下來,只是仍是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老人瞇著眼睛,打量著相劍,說道,“老夫正是太玄黑虎,你小子,說說看,怎么區分老夫與老夫這二弟的?再說說看,老夫所要之物,是什么?”

  相劍淡淡笑道,“小生雖不知黑虎寨四位債主年紀樣貌,但也知道二寨主擅使大刀,大寨主擅使寒掌。只是陰寒掌力,習之不易,大寨主年輕時順風順水,老來受這陰寒掌力反噬,即使是在這大夏天,也要火盆暖爐取暖,黑虎寨向我討要之物多半是至陽藥物,用以遏制體內寒毒。大寨主雖有兩問,于小生而言,卻是一件事。”

  此言一出,黑虎的眼睛又睜大了幾分,道,“相劍閣中無這等藥物?”

  相劍搖頭道,“相劍閣,主司相劍,并非懸壺濟世。”一旁風霜兒大聲罵道,“老廢物!臭老頭!莫說我相劍閣沒你要的東西,便是真的有,也不可能給你!”

  那老人于風霜兒所罵之言毫無反應,只是聽得相劍此言,不由得心灰意冷,轉過身去,不再理睬。笑面虎與白虎都沒了主意,問道,“老大,這兩人怎么辦?”

  “喂大蟲?!焙诨㈩^也不回,毫無感情地說道。

  此話一出,相劍臉上登時嚇得煞白,風霜兒更是哭了出來,嘶吼道,“滾!都滾開!別碰你家姑奶奶!”一旁小廝哪里肯聽,兩人架起來一個,便往外拉。笑面虎仍然是笑嘻嘻地站在一旁,嘴里卻惡狠狠地說道,“小子,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什么時候。”

  卻聽寨門口傳來幾聲痛呼,接著又見一名后生小輩闖進寨中,來人身材矮小,神色卻威風凜凜,右手長劍,仍滴著幾滴鮮血。

  笑面虎冷冷一笑,“照啊,原來是有援軍,難怪這般鎮定?!睅酌麌D啰擋在他身前,道,“四當家的,您退后,這毛頭小子小的們替您料理了!”笑面虎常年帶山賊下山搶劫劫道,有時碰到幾個華山派弟子路見不平,是以對華山派的情況頗為清楚。他大喝一聲,“退下!”接著又上前拱手抱拳笑道,“寨中兄弟不知分寸,不知如何得罪了華山派的十三少爺了?”

  來人正是郁勝宗,他劍尖指著笑面虎道,“你識得我是華山派門下最好,快快放了他二人!”

  笑面虎哈哈大笑,“哈哈哈,喊你一聲十三少爺,真拿自己當人物了?就你們華山派劍法,老子還不放在眼里?!彼稚锨皫撞剑肷焓謸荛_郁勝宗手中劍,笑道,“小孩子,你年紀這么輕,這么危險的玩具,還是少玩為妙…”卻見銀光一閃,聽得一聲慘呼,郁勝宗揮劍一斬,已斬去笑面虎一根手指。一旁風霜兒笑道,“笑面虎啊笑面虎,這次看你還笑得出來不!”

  笑面虎惡狠狠地看了玉煙一眼,獰笑道,“小子找死!”說完一招呼,幾名山賊一同上前,自己也飛起一腳,旨在踹開郁勝宗。

  郁勝宗運起身法,沉心靜氣,縱身退開,眼見不敵,情急之下,拿出一只小釵子,向笑面虎一擲,笑面虎表面哈哈一笑,但想此子方才劍招頗為狠辣,恐怕釵子上沾了毒,是門辣手暗器,不敢硬接,側身一閃,哪知郁勝宗此舉,不在笑面虎,而在他身后的玉煙,這一釵勁力頗強,斷了玉煙手上繩結。玉煙一脫身,飛身上前,一腳踢開一名嘍啰,奪過他手中長劍,登時如同鳥入空、魚入水,她的劍法修為比起郁勝宗,只高不低,而郁勝宗修煉指玄功初有小成,這半月以來又得到相劍主仆二人悉心指導,再加上一身天生神力,幾個小小山賊,自然不是對手。笑面虎敲得目瞪口呆,不一會滿場的山賊就只剩躺在地上打滾呼痛的份,只剩笑面虎一人站著了。

  風霜兒傲然道,“笑面虎,姑奶奶我看看你現在可還笑的出來?!闭f完也是劍指對方。笑面虎戰戰兢兢道,“我投降,我投降?!闭f完便要跪下。風霜兒還不依不饒,笑道,“要姑奶奶饒了你,我可得在你臉上畫只大烏龜,你以后別做老虎啦,做烏龜好啦。”

  郁勝宗不愿戀戰,拉拉風霜兒衣袖,說道,“霜兒妹妹,咱們別管他啦,快救了先生,咱們好脫身。”與此同時,一直沉默的相劍卻驚呼道,“退開!你們快退…”原來是笑面虎眼見不敵,心生毒計,這一跪下是假,偷襲是真,他跪下拜時,衣袖拂動,從中飛出兩支袖箭,風霜兒和郁勝宗武功雖然不弱,究竟欠缺臨敵經驗,眼看袖箭飛到眼前,已經躲閃不開,忽聽身后有鐵鏈攢動聲音,一個人影飛身上前,這人身形極快,兩支袖箭盡收袖底,接著此人一個回身,兩支袖箭又被他投擲出去,釘在了笑面虎雙肩上,笑面虎一聲慘呼,卻見那人身形如鬼似魅,已經繞到笑面虎身后,用小擒拿手重創于他,最后膝蓋頂在笑面虎背心,雙手拿住笑面虎雙手,向后一擰,笑面虎已是動彈不得。

  風霜兒和相劍還不知所以,郁勝宗卻驚呼一聲,“前輩!”聲中有幾分歡喜,“前輩,您脫身了?”

  眼前此人,不是華山竹林小屋中囚禁的怪客又是何人。那怪客沖郁勝宗咧嘴一笑,算是回應,卻不理睬另外兩人。

  風霜兒驚魂未定,郁勝宗上前幫相劍松了綁,道,“相劍先生,您沒事吧。”相劍輕揉關節,苦笑道,“還好?!?p>  那邊怪客想是終于意識到相劍主仆的存在,轉頭瞧了他一眼,道,“你們兩個,過來?!?p>  風霜兒心中仍有些害怕,郁勝宗又拍拍胸口,保證十幾遍,風霜兒才跟在相劍身后,卻是怯生生的模樣。相劍行禮道,“前輩有什么指教?”

  怪客臉上忽然出現幾分激動神色,他揚天長笑,“哈哈,哈哈,他喊我前輩…”相劍與風霜兒仍是摸不著頭腦。

  哪知這名怪客已經出手了。

  怪客手刀極快,一下敲在兩人頸上,二人毫無防備,登時暈過去了。郁勝宗大驚,道,“前輩,前輩,這是,這是何意?”

  怪客淡淡說道,“你將他二人抱到一邊去,我還要處理和黑虎寨的一些私人恩怨?!彼又謱πγ婊⒗淅湫Φ?,“笑面虎,這么多年了,你的虎嘯功一點都沒長進吶。還在琢磨那點笑里藏刀的本事?當年嘯虎堂尊你為智囊,多半是瞎了眼睛吧?!?p>  笑面虎仍然拼命想要裝出笑的樣子,雙肩卻痛極,連臉上的笑都扭曲了,勉強道,“老瘋子,你也一樣,這么多年了,還是這么瘋瘋癲癲的。”

  寨子深處,傳來一名女子嬌笑,“可不是,老四說的一點都不錯,二哥你看,父子相見,這老瘋子卻把自己的兒子打成這樣?!?p>  那女子旁邊傳來一低沉男聲,道,“老風,放開老四,我讓你父子走?!?p>  黑暗中,一男一女兩個人影閃出,男的正是白虎,女的千嬌百媚,只是皮膚黝黑,有些許皺紋,卻是遮不住她曼妙身材,反增幾分嬌媚,應當是母老虎無誤了。

  郁勝宗大驚道,“前輩,前輩,您,您就是…”

  怪客看了他一眼,木然道,“老子叫風起云,你和我有點交情,就和他們一般,喊我一聲老瘋子就是。”他對別人怎么稱呼自己不怎么在意,倒是突然見到幾位故人,似乎讓他興趣盎然,他歪著頭冷笑道,“白虎,我早就跟你說了,五虎斷門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武功,練到今天卻仍是這個鳥樣子,唉,嘯虎堂老堂主有子如斯,死不瞑目。”這番話語說的白虎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時語塞,風起云又轉向母老虎,笑容更是輕蔑,“母老虎,這幾十年不見,你說話可溫柔多了,當年在床榻你咬我后頸那一口,可用勁的很啊?!?p>  母老虎嬌笑不絕,“啊喲,早知道當初就該咬死你這個小沒良心的?!?p>  風起云見她面色不改,對郁勝宗道,“郁家小子,你今年得有十二歲了吧,這婆娘多少歲來著,我算算,恩,小子,十六歲之前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和這婆娘上一次床,保證你銷魂入骨,不過再過五年嘛,這婆娘就該五十了。什么女人到那個年紀,臉蛋身材,那是一樣都要不得了。”郁勝宗對男女之事半懂半不懂,一張小臉紅了起來。

  方才還在嬌笑的母老虎此時臉色氣成了豬肝色。她雖已四十多歲,但保養得當,又是習武之人,是以身材、皮膚都很好,看去不過三十左右而已,風起云這幾句話,卻讓她肺都氣炸了,她素手一揚,從芊芊細腰上抽出一支皮鞭,凌空打了個響,狠狠道,“姓風的,老娘今天讓你舒舒服服的死了,就把這些年吃下去的男人吐出來。”

  風起云笑道,“靈蛇鞭?還真是符合你的性格啊。只是你這幾手在老哥哥看來,還不如你床上功夫高明。”

  白虎與母老虎二人都是一聲長嘯,飛身上前,白虎鋼刀紛飛如雪,母老虎靈蛇鞭宛若蛟龍,吞云吐霧,變化多端,白虎鋼刀為陽,母老虎軟鞭為陰,二人搭配相得益彰,陰陽互濟,看得郁勝宗眼花繚亂,一瞬間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不知如何破解。

  風起云卻斥了一聲“破!”一腳踹開笑面虎,騰出雙手,雙掌向前一推,兩道無形氣劍自掌心噴出,鋒利無形,一支氣劍斷了軟鞭,無聲無息,刺入母老虎左肩,一支氣劍斷了鋼刀,鏗鏘有力,刺入白虎右肩。

  氣劍在空中繡出兩朵血花,白虎母老虎二人倒地,傷口血流不止。二人肩上吃痛,怕是連經脈都傷到了,連話都說不出。風起云蹲下來,笑笑,說道,“陰陽互持,這幾十年沒見,你倆好上了?”說完站起身來,也不管二人,拍拍手,打個哈哈,道,“陰陽互濟,若跟你二人周旋了,這陣法還真不好破呢?!?p>  忽然聽寨頂又傳來陣陣虎嘯,一個人影飛身而下,一掌擊在風起云肩上,掌上升起絲絲白氣,寒氣入骨。風起云滿臉嘲弄神色,笑道,“太玄陰掌,至陰至寒?要不是玄霞老兒老糊涂了,要不然就是我兒在同你們胡說八道?!斌w內真氣一擋,將黑虎震了開去,黑虎雖驚不亂,擺好了架勢,又是一聲虎嘯,嘯聲疊了一重又一重,又一掌拍去,這一次,這一掌直奔風起云心口。風起云不敢再接,側身閃去,一掌搭在黑虎肩上,想要暗施劍氣,又立刻被黑虎掌退開,二人交手了一陣,風起云心領神會,不再與黑虎交手,縱起身法,在黑虎身邊周旋。不一會,黑虎體力不支,癱倒在地,滿頭大汗,虛脫了一般。

  此事風起云已經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肅然道,“能將虎嘯勁疊加十四層,黑老虎,你也算前無古人了,老瘋子服你了?!?p>  黑虎慘笑道,“想不到我兄弟四人,今日還是要命喪你手?!?p>  一旁那三人聽了,都喊了一聲“大哥!”這聲音中,有關心,亦有感服,更多的,是一種悲痛。白虎怒道,“姓風的,你想殺死我大哥,先從老白尸體上跨過去!”

  母老虎也慘笑道,“不錯,我也是?!?p>  笑面虎也是笑嘻嘻地,卻陰森恐怖,滿身是血,說道,“老子與諸位哥哥,同生共死?!?p>  說罷,三人都是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卻幾乎又要倒了下去。

  風起云搖搖頭道,“你們并非死在我手,而是死在天道!”說完,舉掌欲下殺手。

  郁勝宗雖與眾虎為敵,華山與黑虎寨又是世仇,但對他四人肝膽相照好生佩服,于心不忍道,“前輩,且慢。”

  風起云眉毛一挑,“小友何事?”

  郁勝宗一時情急,不知該怎么阻止他殺人,卻又知道這四人心狠手辣,實際上死有余辜,該不該出言求情,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急中生智,問道,“前輩,這黑虎堂與我華山宿怨頗深,可是方才有聽前輩提到‘嘯虎堂’,又為何意?”

  風起云皺眉,“你這小兒,偏偏不知輕重緩急,講這等武林舊事,待我殺了他們再說不遲?!?p>  忽聽黑虎大聲道,“且慢!”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才喊出這句話,“且慢,老瘋子,我知道,你尋上我黑虎寨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也知道,你當年上華山的真正目的是什么?!?p>  風起云嘿嘿笑道,“知道又如何?!?p>  黑虎低聲咳道,“你當年知道那‘東西’,就困在華山一帶,卻始終不知其究竟被困在華山何處,對吧。我告訴你,那東西,不錯,正是在黑虎寨,你想要解放那家伙,沒老黑虎的幫助,你、你辦不到…”說到這里,他又咳出一點血,“我幫你,你、你放了我弟兄,事成之后,老黑虎任你處置?!?p>  這番話似乎說服了風起云,風起云收掌立身,道,“好,我同意了。”

  郁勝宗滿腹疑云,心中不解之處甚多,卻又不敢再問,風起云叫他留在原地,道,“你好生看守他二人,這三人已被我重創,如今就算一同發難,都不是你的對手。”說完便轉身拎起攤在地上的黑虎,向寨子深處走去。

  相劍二人仍未醒轉過來,郁勝宗守在一邊,好生無聊,踢著地上的小石子。另外三人盤腿坐在地上,緊閉雙目,休養生息,運功療傷。郁勝宗等了好久,幾乎將地上的小石子都踢光了,也沒等來風起云,忍不住說道,“喂,你們三個,和我說說,嘯虎堂是什么?我怎么從未聽說過。”

  他這句話本是無心,也是事實,那邊白虎卻忍不住,“噗”一口鮮血吐出來。笑面虎和母老虎雖然都無這般激烈反應,但此時也都微微睜開雙目,怒視郁勝宗。

  忽聽西方傳來一聲長嘯,一陣狂風卷來,郁勝宗只覺得一陣地動山搖,山寨下,數根鐵鏈拔地而起,整個山頭都在往下塌陷。

  那長嘯聲不絕于耳。他方才雖聽太玄黑虎陣陣虎嘯,已覺得是震耳欲聾,但那幾聲虎嘯和這一聲長嘯比較起來,簡直如同蚊子哼一般。郁勝宗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那邊三人功力雖深,但身負重傷,也忍不住舉起雙手捂住耳朵,再不管運功療傷之事。

  那長嘯聲持續了幾乎一炷香的時間,不絕于耳。郁勝宗再反應過來,整個山寨都已經崩壞,夷為平地了。又過了一會,西方一個人影飄然飛來。風起云雖久居地牢,蓬頭垢面,但此時在郁勝宗心目中,已猶如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白虎怒視著他,說道,“老瘋子,你把我大哥如何了!”

  風起云卻如同沒看見他們三人一般,一手牽起郁勝宗的小手,一手拎著相劍風霜兒二人,斥了一聲,“去!”運起輕功遠去了。

  郁勝宗年紀小,修習武功時日短,輕功雖高,也只是同尋常少年人相比較。但風起云武功之高,乃是他生平罕見。此時見風起云同時攜三人,腳步卻依然輕快。如此奔了幾乎百里之地,方才停下。風起云松開郁勝宗的手,放下相劍和風霜兒。

  他瞧著相劍和風霜兒二人,表情看似木然,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之色。他轉過頭去,不再多看,而是望向站在一旁的郁勝宗,臉上有一點贊許之色。道,“我原以為你經受不住異獸嘶吼。那三虎自不必多說,雖然三個都是一般的膿包廢物,但嘯虎堂的虎嘯功倒是有幾分看頭。華山內功與道家功法相近,雖然也沒什么了不起,但是講究的是循序漸進,若到了你師父那個年紀,還是有點根基的。倒是你小小年紀,聞異獸長嘯而不倒,不錯,不錯。”他笑著看看郁勝宗,想了一會,又說道,“我活了五十多年,從未動過收徒之念,你小子良心不錯,待老瘋子也不錯,天資根骨也不算差,怎么樣,要不要拜我為師啊?!?p>  郁勝宗初時聽他稱贊,頗為歡喜,但聽他這般說,不禁大驚失色,跪倒在地,江湖規矩,拜一人為師,終身如父。貿然改投,那是犯了武林大忌,為天下人所不齒。他畢恭畢敬道,“勝宗多謝風前輩相救之恩,但欺師滅祖之事,委實不敢做?!?p>  風起云“啐”了一口,滿臉不屑一顧,“世間俗禮,管他作甚?!钡从魟僮陂L跪不起,只能嘆息道,“唉唉唉,起來吧起來吧,老瘋子不為難你了。說的倒好像我求你學似的?!庇魟僮谶@才起身,瞧著但滿腹疑云,忍不住問道,“前輩,方才發出那聲長嘯的究竟是個什么???那嘯虎堂到底是個什么勢力?您武功這么高為什么還會被人困在那啊?對了,您怎么脫困出來的?。磕鸀槭裁床慌c相劍先生父子相認???”

  他這般吵鬧,饒是風起云這般高人,頭幾乎都昏了。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說道,“老瘋子倒沒想到你是這般聒噪之人。”接著他說道,“世間有太多秘密,你知道的越少,活的也就越久一點?!彼粗匀换杳圆恍训南鄤惋L霜兒,緊鎖眉頭道,“這兩個孩子,好端端的入關作甚?!?p>  “他是為了前輩呀。”郁勝宗插嘴說道,“相劍先生說,前輩當年不甘為相劍閣所拘束,闖蕩天下,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相劍先生如今年滿二十,心系前輩,這才入關來尋找前輩的。”接著,又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同風起云說了。只華山遭遇刺客一節略去不說,為的是華山的門面。只說相劍為了尋父上山諸多打點,以遺失本門秘籍相贈,為的就是得到父親的蹤跡。

  風起云一聽,深深嘆了口氣,瞧著躺在地上的相劍,說道,“唉,癡兒,癡兒,你們又何必學為父這般來趟中原的渾水呢?!毕鄤€倒罷了,郁勝宗卻發現風起云瞧著風霜兒的眼神,越來越驚訝,脫口而出,“霜兒妹妹也是您的孩子?!”

  風起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說道,“唉,當年我游戲中原,結識了霜兒的母親,從此愛慕難舍。多年后,霜兒她娘生了霜兒,難產而死。我家中仆人入關來找我,我正好趁機將霜兒交給他帶出關去,又在中原繼續做我自己的事情。正好送走霜兒沒多久,我就被囚禁了。只是我家那婆娘,論起潑辣,可一點不輸那母大蟲,若讓她知道霜兒是我女兒,非害死她不可,是以我只盯住老仆人,不可泄漏此事,帶回家只當下人來養,但萬事也不可委屈了她。唉...”

  他又繼續說道,“小友,老瘋子有一事相求?!庇魟僮诘?,“前輩若有所托,晚輩自然竭盡全力,只是,只是...”風起云見他面有難色,眉毛一抬,“怎么,你不愿意?”郁勝宗搖搖頭,說道,“不是不是,只是風前輩這般神通廣大,若是連前輩都辦不到的事情,晚輩又如何能辦到呢。”

  風起云早年闖蕩天下,閱人無數,自然不乏對他溜須拍馬之人,但見郁勝宗年級幼小,說話之時滿臉的赤誠,自然是不同于那些奉承之人,心中大悅,說道,“我要你勸說我兒回相劍閣,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踏入中原一步?!?p>  郁勝宗道,“我還道是什么事,那便交給我吧。若是前輩要我去打敗黑虎寨那四個人那樣的高手的話,我可辦不到?!憋L起云嘆道,“以力證道,那是下下之策。小友你少不更事,難解其中之理。說服一個人的決心,比用暴力打敗一個人,更難。”

  郁勝宗又問道,“那我直接和相劍先生說,我已經見到前輩啦,先生不用再找啦,回去好好聽到這話,風起云將頭搖得撥浪鼓一般,說道,“不,你別跟他們說。我跟他們沒什么親子緣分,如今能重新見他一面,已經是老瘋子的福氣了?!?p>  郁勝宗想問他為什么,又怕惹得他心煩,是以不再細問。與他相處時日久,極少見他這般情真意切,又聽他話語凄苦,雖不知為何,也頗為風起云感到傷心。泫然欲泣道,“我知道了前輩,等先生醒轉過來,我試試看吧?!?p>  風起云看他這幅樣子,有些好笑,可想這孩子小小年紀,卻為自己感到難過,心中頗為愛惜。方才收徒之念,雖然作罷,但仍想要傳授他武功,說道,“好,老瘋子從不欠人情,你幫了老瘋子的兒子,老瘋子就給你點好處?!?p>  哪知郁勝宗卻搖搖頭道,“前輩,我不學了,我不能拜您為師的。”風起云則是老大的不耐煩,說道,“嘿,老瘋子武功高深莫測,你小小子能不能學會還兩說呢?!彼娪魟僮谌允遣粸樗鶆?,想起郁勝宗方才提到,先前相劍傳藝之事,笑道,“小子你過來,我給你講講九道胎息訣,怎么樣?這是你華山本門武功,我給你講講?”郁勝宗卻仍是搖頭說道,“相劍先生給我講解過,小子才疏學淺,聽不懂,風前輩,只怕你說也白說?!?p>  風起云大笑道,“我兒子又不會武功,哪懂這些高深武功的奧妙?老瘋子跟你說實話,就是你師父自己,若當真閱讀了胎息訣,也未必能領略五成威力。我風起云年少時閱遍天下武籍,能將你華山武功與旁門武功相互佐證,那授業傳道,絕非常人所比?!庇魟僮谶@才半信半疑,盤坐下來,說道,“如此,就請前輩賜教了。”

  風起云見他不再執拗,喜上眉梢,但心想過不多時相劍便會醒來,心中擔憂,先將相劍主仆二人扶起,封了幾處穴道,這才也盤坐下來。說道,“這門武功,講究的,是要有那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磅礴氣勢。”

  郁勝宗打斷道,“誒,前輩此言差矣,我華山派師承道家學說,希夷老祖更是出家當了道士,他的指玄功,講究的就是陰陽平衡,與前輩所言有所出入?!憋L起云不滿他打斷自己,白了他一眼,說道,“后生小子懂個屁。希夷老祖雖是出家當了牛鼻子,但難道人人生下來便是出家人嗎?人家希夷老祖年輕的時候游歷山水,看華山山勢奇險,有所頓悟,創出這門武功法門,我才說啊,要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呀。”

  郁勝宗又說道,“那為什么希夷老祖早年間創下的武功,反而比他晚年所創的更加厲害呢?!?p>  這一問,倒是問住了風起云,但他年輕時就能說會道,此刻信口開河,信手拈來,他故作震怒,大聲道,“放肆!你后生小輩,怎能肆意批判師祖?”郁勝宗不服氣道,“那難道,古人就不會犯錯嗎!”風起云道,“你懂什么!一個人練武功,雖然是練習越久越厲害,但并不是以能打敗多少高手為評價武功的標準。希夷老祖本就是資質根骨上上之選之人,他鋒芒畢露之時,結合自身條件,生平所學,臨陣經驗,創下這等武功,入門要求高,威力大,毫不奇怪。但等他晚年時,他又創出一門人人可學,助人延年益壽的武功,你說,哪邊更了不起?”

  風起云一通解釋,郁勝宗這才不再發問,風起云見這孩子不再問些奇怪的問題,擦擦額頭的汗,心中暗暗好笑。繼續講解這所謂的“九道胎息訣”。

  郁勝宗本來也不是特別聰明的人,這段內功高深莫測,晦澀難懂,風起云一直講解道東方漸漸出現魚肚白,郁勝宗才記下這段口訣,并練習了一個周天,只覺得體內氣息,隱隱有股狂霸之感,可是又并未有什么不妥之感。謝過風起云,這才起身。

  風起云了了一樁心愿,稍稍放心,眼見分別在即,郁勝宗面上有些不舍,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咱們這才跑出百里,可是和千里又有多少分別呢。”

  郁勝宗問道,“前輩如今終于重得自由身,有家不回,該往何處去?”

  風起云眺望向遠方,那里還有座并不高的山頭,迷霧之中,山頭上仍有一個身影攢動。

  郁勝宗見他不為所動,忽然大聲道,“風前輩!您沒有見到相劍先生成長,也沒看著霜兒妹妹長大,這是多遺憾的事情??!您不和他們一起回去了嗎!”

  風起云聽他一言,心念一動,“是啊若能折戟棄劍,馬放南山,卸甲歸田,那該多好啊!只是、只是!”他心中又閃過一個高大的人影,那人影擋在他面前,宛若一座高山一般,他苦笑著喃喃道,“我已對不起一雙兒女,又負了兩個好女子,我還有什么臉面回相劍閣呢...”呢喃許久,他才抬起頭來,淡淡說道,“我本無意世事,但仍有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他轉身看了一眼郁勝宗說道,“小友,我剛才,唔...雖然傳的是你華山武功,但是你華山門規及嚴,你師父也是個老頑固,若讓他知道你從旁門習得武功,說不定要罰你偷師學藝,雖然不比學習旁門左道,可這罪名也夠你受的了。這門九道胎息訣,能不用,就不用。”他見郁勝宗答應他,卻仍是滿心憂慮,又說道,“可是修煉此門功夫,也須得日夜不輟,不可辜負我一般苦心,知道嗎?!庇魟僮谟质钦J真點點頭。風起云不放心,又再三叮囑,眼見相劍轉眼即將醒來,這才與郁勝宗告別,轉身下山去了。

  郁勝宗目送風起云遠去,直到消失不見,還呆呆眺望隱去風起云的山頭。連相劍和風霜兒醒來也不曾察覺。任他二人如何拍打他,也毫無反應,他只是眺望著那山頭,任由方才修煉出的那一股隱隱中暗藏狂霸之息的真氣,在自己的經脈中橫沖直撞。

  “宗哥哥?宗哥哥?”風霜兒拼命搖著他,滿臉擔憂,郁勝宗卻毫無反應。風霜兒急的幾乎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望向相劍,哽咽道,“公子,他,他這是怎么了?”相劍也是緊皺眉頭,搖搖頭。

  “嗷!!?。。 被ヂ犨h處,傳來陣陣野獸嘶吼,風霜兒開始有些害怕了,卻聽身旁傳來一聲嗚咽。

  郁勝宗此時,不知為何,竟然淚流滿臉,卻似乎毫無察覺自己臉上的眼淚,茫然問道,“霜兒...霜兒妹妹,我這是,怎么了?”

  直到多年后,郁勝宗想起當年那聲異獸嘶吼,便如同那天那時,清晨的第一道光,撕開黑夜,同時,也是那一聲嘶吼,宣告世間將近四十年的長安,即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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