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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楚風雷

第二十八章 臘梅欺雪

荊楚風雷 江淮漁翁 3861 2019-05-30 10:49:19

  楚幽王五年的冬天,天氣別樣寒冷,時令剛交臘月,便紛紛揚揚降下了一場大雪,連續幾天的鵝毛大雪,覆蓋住了世間的一切,使得茫茫荊楚大地,一片銀裝素裹,空氣也變得格外清冽澄澈,沁人心脾。

  大將軍府,后宅書房內。

  屋外白雪皚皚,屋內卻是溫暖如春。

  坐榻前的踏腳上,分別放置了兩個碩大的銅盆,銅盆內,骨炭燃燒正熾,不時地發出輕微的“畢啵、畢啵”聲,暗紅的火焰,將團團熱氣送往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寬大的坐榻上,鋪著厚厚的錦繡絨墊。上首位,大將軍項燕一身便裝,盤腿而坐,摩挲著手里精致的青銅暖壺,眼睛半開半合,看向坐在對面的男子。

  男子年約三十許,寬面闊口,頜下微須,膚色白凈,身上穿著厚厚的藍色錦袍,腰間束白色繡帶,頭上戴高高聳立的黑色切云冠,也是盤腿而坐。

  此人,便是楚國當今王上楚幽王異母兄弟,先王考烈王偏妃所出的兒子,負芻。

  半晌,項燕微微挺了挺略感酸脹的后背,沉聲說道:“王爺,您剛才的話,最好是到我這里為止,在其他地方,切勿再提啊。”

  負芻對項燕拱拱手,說道:“老將軍,負芻所言,句句屬實啊。”

  項燕搖了搖頭:“老夫不知道你這消息的真假,也不想理會其真假,老夫只知道,這種消息一旦傳開來,有損王室清譽。”

  “當今王上,即位已經五年,天下早就歸心,即便如你所說,當今出身詭異,非出自正統,你可能拿出證據?即便你能拿出證據,當年王上即位時為什么不說,反而是過了這么多年,再翻出來說,你讓天下人如何信服?”

  “更何況,當前我大楚,最大的危機來自于臥榻之側的強秦,我們自己內部,絕對不能先生事端啊。”

  “老將軍教訓的是,將軍乃我大楚之棟梁,一片憂國憂民之心,負芻感佩!”

  負芻對著項燕深深一揖,繼續說道:“可是將軍,負芻只要一想到我羋氏八百年血統不再,宮闈污穢,便寢食難安,五內俱焚啊。”

  項燕“呵呵”一笑,說道:“可惜啊,八百年荊楚古國,三千里大好河山,執此想法的,惟王爺一人耳。”

  負芻低著頭,不知是屋里炭火過熱,還是身上衣物穿得太多,他的額頭,竟然滲出點點細汗。

  思慮再三,負芻終于下定了決心。

  他抬起頭來,眼睛注視著項燕,一字一頓,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將軍助我!”

  項燕哈哈大笑。

  負芻疑惑,看著項燕問道:“將軍因何發笑?”

  項燕收住笑容,斜眼瞟向負芻,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我原本還奇怪,如此天寒地凍的天氣,王爺哪里來的閑情逸致,專程來我這一介武夫的府上敘話,現在,老夫明白了。”

  “王爺,恕項燕難以從命。行伍之人,說話從來不會拐彎抹角,跟你直說吧,項某還想留著這顆大好頭顱,多吃幾年飯呢。”

  “另外,我勸王爺也要稍安勿躁,以免危及性命。”

  負芻眼睛里的光,越來越暗淡,頭也深深地低了下去。

  “不過,王爺。”項燕話鋒一轉,眼睛里射出兩道銳利的光芒:“我大楚的軍隊,永遠都會忠于坐在王位上的那個人。”

  負芻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項燕臉上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少頃,雙手前伸,深深地伏在榻上,口中喃喃說道:“負芻明白了,多謝老將軍!”

  壽郢城外,風雷營訓練場。

  李鶴倒背著雙手,冷峻的目光,注視著場上的操練,風雷營崇尚魔鬼訓練,注重錘煉意志,這個天氣,正合適。

  “這些孩子,真的不錯!確實能吃苦,照這樣練下去,很快就能成氣候了。”

  李為站在李鶴的身后,連聲感嘆。

  “就這么點人,能成多大氣候?”李鶴冷冷地說道。

  聽著李鶴的口氣,李為暗自一笑,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最近為了從軍的事,跟家里有點賭氣。

  當李鶴跟家人說出準備投軍的想法時,讓這個安靜的家庭,頓起波瀾,全家無一例外,全部反對。反對的理由很多,態度也很堅定。

  就連一家人的“精神領袖”,伯父李園也表達了反對意見。

  在李鶴的下意識里,他從來都認為自己是個成年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理年齡,也確實是個成年人。但是,他忽略了一點,在家人眼里,他還是個十三四歲的未成年人。

  他的所有異于常人的地方,都被家人理解成了富家公子身上慣有的頑劣,出于溺愛,他們可以放縱他。但是,投身軍營,就越過他們的底線了。軍營,那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地方,軍人是要打仗的,而打仗,卻是要死人的。

  李氏一門,目前還不需要自己的子弟,拿命去搏取前程。

  整個李府,唯獨李為,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既沒有反對,也不支持,只是躲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各種意見。

  他很寵愛這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弟弟,也能理解這個弟弟一貫的不走尋常路,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忤逆父母。

  “賢弟啊,凡事慢慢來,跟父母商量事情,講究的是水磨工夫,急不得,多磨上幾回,興許就能找到個折中的辦法呢,有事別在心里嘔著,傷人,聽到沒?”

  ”嗯,我知道。“李鶴點點頭。

  “走吧,外面太冷,咱倆到李珂那里坐會,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李為一邊跺著腳,一邊催促著弟弟,站了這么久,他是真的有點吃不消了。

  “大兄先回吧,我不冷,待會我也得下場跟他們練練,熱熱身子。”

  “那隨你,我要先回了,這鬼天氣,還真夠冷的。”

  李為轉身走了。

  李鶴脫掉外面的錦袍,露出貼身的短襦,緊了緊腰帶,開始跑圈熱身。

  跑了幾圈,剛感覺身上有點回暖,李鶴突然覺得心中一陣索然,沒了往日的興致,便和小臉凍得通紅的猴子,以及站姿筆挺的占越打了聲招呼,披上袍子,往外走去。

  出了作坊大門,李鶴跨上馬,一抖韁繩,馬兒“稀溜溜”一聲嘶鳴,一陣撒歡,踩著碎步小跑著,馬蹄踏著積雪,發出有節奏的“咔嚓”聲。

  進了城,剛拐進南市大街,就見到街邊的空地上,幾座臨時搭建的席棚前,州府正在施粥,十幾口大鍋一字排開,冒著騰騰的熱氣。一群群衣衫襤褸的人們,排著隊,舉著破碗,翹首等待著屬于自己的那碗用來延續生命的稀粥。

  李鶴勒住馬韁,遠遠地看著這些衣不蔽體,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人們,那里有老人,有孩子,甚至還有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李鶴不知道,每天的這碗稀粥,是否能夠支撐著他們挺過嚴冬,抑或只是能讓他們多幾天的茍延殘喘。

  這幾年,每到冬天,李鶴都能看到這壽郢城內,官府的牛車,拉著整車的死尸,往城外去掩埋。經歷過后世的眾生平等,李鶴每每見到此情此景,都會覺得怵目驚心,而時人,卻個個臉上都寫著麻木,透著稀松平常。

  經歷過死亡的李鶴知道,不是每一個生命,都對世間充滿著留戀。也許,對于這些遍地的餓殍來說,活著便是一種罪過,不幸生而為人,苦海無邊,早點死去,便能早點解脫,早點轉入輪回。

  正陷入冥想的李鶴,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李鶴,李鶴。”

  李鶴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后簾掀開,項智一邊喊著,一邊還在沖他招著手。

  李鶴一催胯下坐騎,來到馬車邊,見項智身著一套火紅錦袍,錦袍一圈下擺和兩祍鑲著寶藍色花邊,襯得一張秀美的臉頰粉妝玉琢一般,瀑布似的的秀發,只用了一根銅簪別住,隨意地披散著。

  第一次看到項智女裝扮相,李鶴還真有點不適應。

  “項~~公子,你怎么會在這?”李鶴磕巴了一下。

  項智抿嘴一笑,嗔了李鶴一眼,說道:“讓你叫項智,怎么又是項公子、項公子的?”

  “嗯嗯,叫項智,下次一定記住。”李鶴忙不迭答應著:“你還沒跟我說,你怎么到這來了。”

  “我家大嫂說上這南市來看新到的綢緞,非得讓我陪著。我見這雪景不錯,就想著轉轉看看,便讓她們先回了。轉著轉著,就碰到你了,哎,對了,你剛才怎么一個人在那發呆啊?”

  “沒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考慮有點入神而已。”

  “哦。”項智似信非信地瞥了一眼李鶴,說道:“你冷吧,要不你上我車上來,我這車上置了火盆,可暖和呢。”

  “不不,我不冷。”李鶴連忙擺手。

  項智莞爾一笑,斜睨著李鶴說道:“怎么的,還怕我吃了你不成?既然你不肯上車,那我就只好下來咯。”

  說完,縱身一跳,下了馬車,弄得李鶴想阻止都沒來得及,無奈之下,李鶴也只好下了馬。

  “我剛才過來時,看見那邊有一處小院,院里幾株臘梅開得正艷,煞是喜人,勞駕鶴公子陪我過去觀賞一番,如何?”

  說完,不等李鶴回話,徑直往前走去。

  李鶴將馬韁交到項智的車夫手里,趕緊跟上。

  “項智,請問項伯兄最近可忙?”李鶴邊走邊問道。

  “他能忙啥?除了結交一些狐朋狗友,我看不出來他有啥可忙的,怎么,找他有事?”項智問道。

  “嗯,有點事情。”

  “事情急嗎?如果緊急,你可以先跟我說,我替你帶個話。”項智停下腳步,看著李鶴。

  “不急,我這事啊,還真得見著項伯兄當面說。”

  “是嗎?還挺神秘哦。”項智邊走邊笑著說道:“你想找他,恐怕困難,這樣吧,我跟他說你有急事,讓他去你府上找你吧。”

  “嗯,多謝了!”

  兩人來到小院,院子不大,院里堆滿了厚厚的積雪,除了幾個零星的鳥的爪印,絕無人的痕跡,顯示這院子可能已經長時間無人居住了。

  院子以夯土做墻,夯土墻豁牙咧嘴,低矮破舊。院子一角,幾株高大的臘梅花樹,探出低矮的院墻,伸到街上,迎著凜冽的寒風,正競相開放。

  大雪覆蓋的枝頭,梅花傲然挺立著。她們,或兩三朵成簇,或四五朵抱團,既有冰清玉潔的白,也有嬌嫩柔弱的粉,更有傲氣撲人的黃,而最吸引人的,便是那如火焰般燃燒,如云霞一般燦爛的紅了。

  看著這一簇簇嚴冬里孤獨的精靈,聞著一陣陣撲鼻的幽香,即便如李鶴這般不懂風情、不解花語的莽撞漢子,一時間,竟也有些癡了。

  “喜歡嗎?”

  “嗯,喜歡,非常喜歡!”

  李鶴看著項智,那一身熱烈的紅,恰如這枝頭怒放的紅梅,又仿佛是一團燃燒的火焰,與這皚皚白雪相互映襯,使得紅梅更加嬌艷,白雪更加晶瑩。

  受到感染的李鶴,一闕耳熟能詳的“卜算子”,脫口而出。

  “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這首偉人的《詠梅》,后世幾乎人人熟悉,也是李鶴的最愛。

  項智聽完,似乎若有所思,一雙美目,凝視著李鶴,眼波流轉。

  “雖然我不是很懂你吟誦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出自何處,但是我覺得,其音律之優美,意境之高遠,無與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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