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優是一個陽光的女孩子,每當她露出笑容,她總能感染身邊的人。從小學的時候開始,小優一直是班級里的尖子生,小優的生活從那個時候起,就變得不再像她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她要為了自己尖子生的面具變得沉穩,也要為了父母的面子變得美麗親和,要為了老師而不斷的保證優秀的學習成績,小優就這樣開始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升上高中了,父母花了不少錢讓她去南方的優秀學校學習,小優心里一直不愿意這樣,她只想做個平凡的女孩,快樂時候拉著好友出去逛街,傷心時撲在媽媽懷里傾訴,以及遇上一個懂自己的男孩子,與他一起度過余生,平平凡凡、健健康康的度過幸福的一輩子。
然而艱苦的學業并沒有給她帶來這些,更多的時候是枯燥的課程,以及男生們時不時投來的讓她不舒服的目光。她知道自己讓這些浮躁的男孩子們向往,但是這些膚淺的人讓她覺得反感,這些家伙不過是被自己的外貌所吸引,當自己青春不再、身材走樣或者滿臉皺紋,這些人估計會毫不猶豫的離自己而去。
小優多么希望能夠出現一個懂她的人,知道她的喜怒哀樂、煩惱憂愁,明白她每個動作的含義。她到時候要和這個男人一起走遍天涯海角,看盡滄海桑田,要經歷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然后坐在夕陽下看潮起潮落、花開花謝。
然而她自己都覺得這樣的人根本不會存在,直到有一天。
那天她的情緒很不好,身體疲憊的她不得不堅持著幫助幾位課代表整理全班的作業,直到夕陽西下,她才能夠回到教室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回家。
黃昏的教室里已經沒有了人,幾位課代表也已經先走了,只留下身體不太舒服的小優,她機械性的整理好自己的書包,準備推門出去。
哪知道,門竟然自己開了,一個瘦瘦高高的大男孩站在門口。
“啊,不不不、不好意思。我來……”
“來拿忘記的東西嗎?周遁同學。”小優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說道,這是她多少年來練得最熟練的表情。
“啊,是,是的。”
“那你快一點,我來鎖門。”
“好、好的。”
完美的對話,小優心中想到,她要抓緊結束這無意義的客套,抓緊回家放松一下。
“嗯,班、班長。”
“嗯?怎么了。”
這位男生平常是個悶葫蘆,小優不知道他今天為什么突然話多了起來,但是她依然保持著自己熟練的微笑,回答他。
“你、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高興的地方?”
“欸?”小優驚異的看著眼前這個大男孩,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面具會被這個從來不敢說話的男孩看穿。
“沒有啊,你從哪里看出來我不高興了?”
小優再次擺出如春風般的笑容。
“啊,那估計是我的錯覺。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大男孩好似逃也似的跑出教室。
小優此時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些不甘,她跟著跑了出去,站在長長的走廊上,向著跑的有些遠了的周遁喊道:“等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還在跑著的男孩一瞬間站住了,他回過頭來,好似發呆似得想了一會兒,喊道:“你的眼睛。”隨即又好似逃開一般跑走了。
小優聽罷默默的站在那里,隨即不自覺的嘴角翹了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我這算是找到了嗎?”
沒有人回答,或許是沒有人知道答案。
從此以后,小優開始注意這個平凡的男孩,他沒有優秀的學習成績,他不喜歡運動,這個男孩子平時除了喜歡看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說之外唯一最大的愛好竟然是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
不過,小優也發現,這個男孩也喜歡偷偷的看自己。
從那時起,小優的生活似乎變得不再那么無聊,她似乎找到了一個能夠讀懂自己的人,這讓她無比的興奮,但是她又不確定這個男孩子是不是喜歡自己。于是,她開始了對這男孩子的觀察與測試。
不時地偷偷觀察這個男孩子,不時地悄悄接近他,不時地碰巧與他擦肩而過。
三個月下來,小優確信這個沉默的男孩一定是喜歡自己的,因為他發現這男孩子在注視著自己時的眼中有著不同于別人的東西,時而憂郁,時而開心,時而擔憂,時而欣慰,卻始終沒有那些男孩子眼中的欲望。
不過,小優沒有發現,她自己竟然能夠讀懂這男孩子眼中流露出的東西,就像這男孩能夠讀懂她的一樣。
小優開始沉醉于捉弄這個男孩子,在他偷偷望向自己的時候突然看向他,讓他一下子惶恐不知所措,實在是很有趣的事情。
她也開始有意識的引導這靦腆的大男孩和自己說話,但是收效甚微。這天下第一的大悶葫蘆從上次的教室相遇之后就打定了決心一般不和自己說話。這讓小優很是煩惱。
就這樣,小優在偶然萌發的感情中度過了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年,然后她迎來了自己的高三,她本來決定在高三的第一個月鼓起勇氣親自向那個不敢表白的悶葫蘆講清楚的高中第三個年頭。
她卻在暑假返校前暈倒了。這一下直接讓她的高中第三個年頭不復存在。
肌萎縮側索硬化,也就是俗稱的漸凍癥,世界上最可怕的病魔找上了她。當然她自己并不知道,父母親向她隱瞞了病情,她還認為自己只是貧血造成的昏厥,需要好好療養而已,所以她每天還在想著何時能夠再見到那個有些可愛的悶葫蘆。
只是事與愿違,有些事是瞞不住的,當她的手忽然不再能夠聽從自己的指令的時候,當她著急的質問母親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的時候,她的母親哭泣著把真實的病情告訴了她。于是,她終于知道,自己已經被這世界拋棄了。再沒有了原來繁重的學業、再沒有原本覺得無趣的校園生活、再不需要偽裝成親和的美麗班長、再也見不到那個有意思的悶葫蘆。小優一瞬間,好似從人間落入黑暗的地獄。
然而她沒有自暴自棄,她沒有埋怨自己的父母不早點告訴自己真想,她只是平靜的接受這一切,接受了屬于自己的不公。她不希望自己連累父母,畢竟他們也只是普通的工薪階層,她要讓他們覺得自己并不痛苦,所以她微笑著面對這一切,就像以前一樣,微笑著扮演著好孩子,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一想那個悶葫蘆,那個只要看了自己眼睛,就知道自己心情的悶葫蘆。
“為什么,為什么,你不來找我,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說出口?”
就在周遁不如意的上了一個二本大學的時候,他心中那個回到無終市,然后考上重點大學的優秀女孩卻在默默的忍受著痛哭,然后期盼著他的到來。
四年,不短也不長,小優躺在輪椅上,望著夕陽西下,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她已經不再奢望美好的愛情了,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再見一眼曾經的憧憬,哪怕一眼。
“你想要活著嗎,讓你再次擁有完美的生活。”
一個深邃的聲音忽然縈繞在小優的腦海里。
“誰,你是誰?”
“我即是真理,我即是無窮,我是這時間的守護者,我就是智慧本身。只要你答應我,你的身體便會自愈。”
“你,你在哪?你讓我怎么信任你?”小優在腦海里問著,她的眼睛還能轉動,但是她始終不知道誰在和她說話,因為這聲音根本不像是人類的聲帶能夠發出來的,這聲音聽上去就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是能夠撕裂你靈魂的感覺。
“你無需信任我,你的信任在我這里一文不值,你只要回答你想不想活著,只要你想,我就能幫你。”
小優一開始認為這是別人的戲弄,但是在自家的陽臺上,自己連話都說不出來,還有誰會戲弄一個這樣的人呢?
“想,想,想,想,想,我想。”
一連在心中大聲喊出,小優十分的希望活下去。
一瞬間,小優眼前的景色不再是那鮮紅的夕陽。她仿佛穿越了無數的世界,飛躍到了一扇奇怪的大門之前。
大門上有著數不清的文字,但是這些文字她完全不認識,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日文等等其他國家的文字,她根本沒有見過這種符號,那些是讓人看了之后完全不解其義的奇怪符號們。
小優還在關注這些符號的時候,大門轟然而開,那聽上去遠古深邃的開門聲讓小優精神一下子集中起來,巨大的門的里面空曠深邃,小優望進去,里面有一個巨大的石質基座,一個巨大的,不定形的身影漂浮在基座之上。
好似被吸引住了一般,小優無法移開她的眼睛。她凝視著那巨大的身形,那不斷變化著的身形,那泛著不明文理和光澤的身體。這一瞬間,小優感覺到自己仿佛在凝視著深邃的宇宙一般,讓她無比的惶恐、無助。她害怕了,想要抽身離開,但是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并不聽從自己的控制,不,應當說她都不確定自己還有沒有身體。就在她因為莫名的恐懼而退縮的時候,那身影動了。巨大的身影撲向了門外的小優,在小優的驚叫聲中,直接鉆進了她的身體。
……
半年之后,周遁在一間咖啡廳見到了那個曾經暗戀的女孩,現在被確診患有妄想癥但是滿臉笑容望著他的小優。
……
“小優,是你嗎?”
“啊?啊。這具軀體的主人確實叫這個代號。”
“啊,哈。”
嘆氣聲。
“我見過阿姨了,她說你只是有些抑郁癥,是真的嗎?”
“不,我很好。”
“哦。”
“那么,是你嗎?”
“欸?你還記得我嗎。”
“你的形象一直存在著,還是最優先的重要記憶。”
……
好似命運的捉弄,不再是自己的小優再次見到了周遁,數個月之后兩人稀里糊涂的進入了婚姻的殿堂,這里面或許有小優父母的無奈,或許有周遁內心的情感在作怪,或許有很多其他的因素在里面,但是,最終周遁和小優在一起了。
……
某一天,小優和周遁吃過晚飯,慣例,小優又在夸張的說著自己的強大能力,并且和周遁爭奪著電視遙控器的主導權。
當然最后周遁妥協了,畢竟丫頭每天的日常愛好就是晚間的那部肥皂劇,這是結婚一個月來她一直的習慣。
周遁看著搶到遙控器而高興的不得了的小優,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那是一種難以訴說的感覺,就好似在茫茫大海之中絕望的漂流了三年之后,在原本極度絕望與決定放棄的時候,你突然看見了一艘游輪就出現在自己的身前,但是這艘游輪卻同你一樣迷失了路,找不到返航的方向,你只能在重新看見希望的高興和再次面對失望的沮喪間不斷的徘徊,不斷的體味幸福與不幸,讓自己的心臟一直揪著,不斷的受著兩種感情輪番侵襲。
周遁已經說不上來這種感覺究竟是幸福多一點,還是不幸多一點,他也曾希望那原本的小優重新回到自己身邊。但是世事原本就是難全,何況周遁已經聽小優媽媽講過小優這幾年來受的苦,能夠奇跡般的活過來已經是不容易,現在只是精神不穩定,比天人永隔要強得多了。
“人類這種低等生物還真是無意義呢,因為無法理解的感情就危害自己的生命,真是完全沒有邏輯。”小優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里面因為家人反對就決定殉情的情侶說道。
周遁搖搖頭,輕輕一笑,這丫頭不知道是真的有妄想癥還是怎么的,總是愛說些奇怪的話語,但是她嘴上說的再不屑,還不是天天的等著看這沒有邏輯的肥皂劇。
“好了,我先去睡了,你要記得關電視哦。”周遁像在哄小孩子一般的說完,便轉頭向房間走去。
突然,小優那吵鬧的聲音忽然沒有了,她轉過頭來,眼含熱淚,癡癡的望著周遁,就那樣一動不動的望著。
“他就這么重要嗎?”
“恩,重要的呢,很重要的。”
“周遁,再次見到你,真好。”
小優自言自語的說著,但是周遁已經走進了房間,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