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夢

　　20XX年7月13日星期三雨

　　今天籃框故意和我作對。我向左，它向右，我向右，它偏向左。

　　也不知道投了多少個，反正胳膊、脖子都再抬不起來了，也沒扔進一個。我早說過，雨天就是我不可抗的壞預兆定論。

　　“教練不在，你就偷懶啊。”信旸甩甩頭發上的雨水，一把將球擲進了我懷里。

　　“投不進，不投了。”我本就泄氣，讓他一砸就更沒精神了。

　　“這就放棄了，看來是到了展現我真正教練能力的時候了。”

　　看他興致正濃，我索性扔了球坐到地板上。一個小時的瘋狂投球后，我這點力氣也只夠看他的表演了。

　　“看你那垂頭喪氣的樣子，《灌籃高手》看過沒？”

　　我盤腿坐著沒回答。

　　“《直到世界盡頭》聽過吧？”

　　“櫻木花道你總該知道吧。”

　　我依舊沉默。信旸沒收到回答，皺著眉頭瞪起眼。

　　“怎么說你哥也是校籃球隊的，你不會以為你哥隊服上的7號就為了好寫吧。”

　　我當然知道《灌籃高手》，也聽過《直到世界盡頭》，誰家里有個拿仙道彰海報當墻紙的哥哥，誰都不得不知道。只是面對他充滿活力的動員演說四連問，除了翻白眼，我是真累的說不出話。

　　信旸活力滿值，“來吧，讓我賜給你力量吧。”

　　他伸出手，我閃開長嘆一口氣，“教練，你來之前我都投了快一個小時了”

　　“不錯，進步不小，才一個星期就能獨立完成熱身了。”

　　信旸拽起我，直接推向罰球線，沒等我回神，一顆球已經扔進我懷里了。

　　這是他為我定制的特別訓練。從罰球線的一端開始投籃，每投進一個就沿線向前一步，沒投進則留在原地繼續投，直至走到罰球線的另一端。他說這是投籃的速成密訓，而我的愿望也就是投出個完美的弧線了。

　　胳膊已經很酸了，五六個試投后，我還站在起點。

　　“你這胳膊多少也要抬高一點，”我上舉的右臂開始機械式顫抖。

　　“腿要彎些，”

　　“手腕發力，”

　　“不行，不行。”

　　“再來，再來。”

　　我盯著籃框，微彎雙膝，把自己想成一把弓，用盡全力向上發射。隨著籃球“嗙”的一聲被籃板反彈出去，我終于在精疲力盡后原地大哭。

　　外面嘩啦啦的雨聲越來越吵，想著雨天壞預兆定論，我哭的越來越洶涌。

　　從再也聯系不到易楠的那天起，我從沒和任何人，哪怕是凌冰傾訴過我的焦慮和不安。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錯。信箱里再也沒有遠方寄來的巧克力，手機里再也沒有一丁點易楠的消息。我想不通，明明你說這個假期就會回來，還要和凌冰一起去最常去的冷飲店，明明是你告訴我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我已經選了理科班，你又躲到了哪里？積蓄了半年的情緒終于被這一顆怎么也投進的籃球點燃。我怎么也投不進這顆球，就像怎么也打不通你的電話。

　　“對，對不起，沒想到你這么累。”

　　我啞的幾乎哭不出聲時，才想起身邊還站著信旸。

　　“喝。。。不喝水。”一瓶已經被捏出霧氣的冰水出現在我模糊的視線里，“不投了，我保證以后都不讓你投了。”

　　信旸豎起三根手指高高舉過頭頂。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也是這么遞過一瓶水。有點慚愧，竟然每次都把怨氣平白無故發泄到人家身上。

　　情緒漸漸平息，信旸依然手足無措，這世上看我這么丟臉大哭的人除了我哥也只有他了。

　　雨天果然壞預兆。

　　抹了抹臉上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的混合物，“許希你熟不熟？”

　　“熟不熟我都不會說的。”信旸用手劃過嘴唇，示意誓死保密。

　　算了，反正以后我也不會再來。

　　我得趕緊逃跑。站起身，胳膊被淚水沾濕，黏糊糊的貼在衣服上，這樣走了未免也太丟臉了，誰知道他會不會說出去。怎么說也要完美退場才不辱我，特別是我哥的名聲才行啊。

　　倒抽一口氣，我裝模作樣的清清嗓子對著信旸一本正經說道，“今天我有點不得要領，等回去養精蓄銳，過幾天再來請教。”

　　沒敢再信旸的表情，我頭也沒回強裝鎮定走出了籃球館。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掏出手機，屏幕上只有時間顯示，沒有任何新消息。

　　彼得潘真的回到他的夢幻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