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過后，張子漸和張子安兄弟倆沒有離開樞密使府，而是在他們的姐姐，樞密使夫人張霞的強行挽留下，今夜將在樞密使府暫住一宿。自從林仁旋在威武軍門附近購置了一處住宅，就迫不及待地從老將軍府搬出來，不再需要每天聆聽老太太的嘮叨。張霞也因此成了一家主母，身為主母，把自己的兩個親兄弟留在家里，這點小事她還是可以自己決斷的。至于翁蕓，身為側室，她若是想把翁處廉和翁處休這兩兄弟留在樞密使府過夜，恐怕就沒有那么簡單了。就算得到了林仁旋和張霞的同意，恐怕翁處廉和翁處休兩兄弟也并不歡喜和自在，畢竟他們六兄弟曾經一起和林家鬧過別扭。所以，當宴會一過，翁蕓就徑直送母親和兩個兄弟出了樞密使府的大門，然后眼巴巴地看著他們上了馬車離開。翁處休向姐姐張霞揮手告別，翁處廉則向妹妹張霞點頭示意，而御史中丞夫人卻頭也沒回，似乎眼中早已沒有了翁蕓這個女兒。

　　張子漸像在自己家里一樣，徑直走進樞密使林仁旋的書房，從書架上隨手取下一本書，馬上習慣地坐在了靠椅上，用臂肘支著頭，從頭開始讀起來，不過讀了半天之后，一直沒有翻頁，似乎還在讀第一頁。

　　“你們和翁處廉是怎么回事？整個宴會，他都沒有走到你們那兒，你們也沒有跟他說上一句話。”林仁旋走到書房門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后走了進來。

　　張子漸丟下手里的那本書，從靠椅上站了起來，面向樞密使林仁旋，高興地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說道：

　　“姐夫，那可不關我的事啊！是張子安和人家結下了梁子，不過這事也怪不得子安。要怪就怪翁處廉那家伙技不如人，頭名被張子安搶了。不就是考了第二名嘛，我要是能考個前十名就很開心了，沒見過那么小心眼的人。”

　　林仁旋顯然對這些考試排名不感興趣，確切地說應該是很反感。

　　“你也別光說人家了，你自己呢，怎么樣，離開四門學后，決定好去哪兒了嗎？雖然我的樞密院你可能是進不了，不過六部的空缺你還是可以挑一個的，若是想回建州，去我大哥身邊當個副手也行。”林仁旋問道，坐在了靠著窗邊的靠椅上，向外望了望朦朧的夜色。

　　張子漸見樞密使已經落座窗邊，于是又坐回到書桌前的靠椅上，翹起了二郎腿，說道：“回建州那是不可能的，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出了農民和士兵，就沒有其他什么人了。不過，我已經答應我爹了，我要繼承家業，所以我還是繼續留在福州城，跟著德叔一起管理北苑茶莊。張家真是家大業大啊，身為張家的子嗣，我覺得很煩呀！”

　　林仁旋感到無語，恰好張霞領著張子安一起進來了。

　　“姐夫，哥，原來你們在這兒呀！”張子安說道。

　　張子漸把張子安推給了林仁旋，說道：“子安，你來的正好，姐夫問你呢，把翁處廉死死打壓在第二名的感覺如何？”

　　“子漸，怎么說話的？這一定是你在口出狂言了，你姐夫才不會這么問話。翁家畢竟也是親家，翁處廉和你們一樣，都是親家的小舅子，有你這么說話的嗎？回去我讓爹好好教訓教訓你。”張霞教育了張子漸一頓，坐到了林仁旋的身旁。

　　樞密使林仁旋拉住張霞的手，示意張子安入座，問道：“子安，你考了頭名，按理說你是應該進翰林院的，不過，我還是想親自問問你，你更想進翰林院，還是更想來我的樞密院？”

　　“姐夫，坦白說，我是想進翰林院的，畢竟進了翰林院，我才能發揮我的文筆所長，不過，如果姐夫需要我去樞密院，我也沒有意見，只不過除了筆桿子以外，我其他什么都做不好，只怕去了樞密院，姐夫可能要多費些心思教教我了。”張子安實話實說，并沒有因為考了第一名而洋洋自得。

　　張霞隨即跟著說道：“我也是聽說，御史中丞夫人一直想讓翁處廉進翰林院，為此，翁處休都沒有參加今歲的科考。子安這次把第一名搶走了，相當于搶了翰林院的名額，要是夫君想讓張子安進樞密院，這樣倒也更好，我們與翁家就不會再結什么梁子，翁蕓妹妹也不會夾在中間犯難。”

　　林仁旋聽了，笑道：“夫人何出此言，我怎么可能為了翁家，而讓張子安放棄翰林院的名額呢！就算張子安不想進翰林院，想來我的樞密院，我也是萬萬不會答應的。子安剛才也說了，手握筆桿子才是他的專長，來我的樞密院天天想著討伐唐國還是征戰吳越，那不是埋沒人才了嘛！子安能夠明白這一點，我感到很欣慰。既然如此，子安，那你就去翰林院，爭取在翰林院出人頭地、一呼百應。將來姐夫的樞密院萬一失了勢，到時候你還可以幫襯一下，對不對？”

　　“對對對！”張子漸率先回應，搶了張子安的話，說道：“我也會好好管理家業的，將來一定把北苑茶做成天下第一茶。姐夫要是哪天栽了，我一定罩著你和我姐的。”

　　“子漸，你快別說了，你說的話我怎么就是不愛聽呢！”張霞制止了張子漸的發言，轉而說道：“若是這樣，子安進了翰林院，那翁處廉怎么辦？御史中丞夫人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吧！”

　　“不就是翰林院的一個名額嘛，這點小事還能難得倒咱們的御史中丞夫人？你看今晚的宴會，御史中丞夫人一直呆在宰相夫人的身旁，還當眾朗讀了宰相夫人公子的詩作，想來她今晚就是沖著翰林院的名額來的。”林仁旋說道。

　　“對了，宰相夫人的公子可真是聰明呀！”張霞趁機轉移了話題。

　　“他叫潘慎修，才十一歲，就已經入讀四門學了，將來的科考第一名非他莫屬。”張子安說道。

　　張霞拉住了林仁旋的手，接著說道：“我們要是再生一個孩子，一定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到時候好好培養他讀書，也可以成為一國宰相，那該有多好啊！不過最好的是，不會再有戰爭，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你們男人不打仗就不能活？”

　　林仁旋反問道：“為什么你們女人就什么都不想，只想著再生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