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福貴突然叫道:
“萬爺,你的臉好了。”
張百萬被王福貴這樣一叫,想起剛才頂著個豬頭臉,推著這大漢。村里人一定在背后笑死了。
既然病人已經送到,張百萬就想趕緊離開診所。
老王見張百萬向外面走去,跑過去擋在前面。
“你這小王八犢子,莫名其妙送來個快死的人,又莫名其妙想走。你啥意思?”老王生氣地說道:“他的醫藥費誰來出,再說他若在我診所死掉,誰來負責?”
張百萬笑道:“老王啊,我看那大家伙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不妨問問他從哪里來,都有些什么親戚?只要聯系上他的親戚,醫藥費不就有人交了嗎?”
“那也不行,”老王說道:“你得留下,萬一他死在診所里,也好有個人幫我抬出去。”
“我呸,老王,別整天詛咒別人。小心死后下地獄啊。”
老王氣得直吹胡子:“你小王八犢子才要下地獄。”
張百萬說道:“我可不怕地獄,更不怕那些牛鬼神蛇。倒是你,心眼這么壞。小心有損陰德。”
張百萬其實也就是隨便這么一說,沒想到老王卻認真了。他拉著張百萬說道:“我昨晚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小孩兒在向我走來,我看見他渾身血淋淋的。”
“夢不都是反的嗎?”張百萬說道。
“反個球,你不知道。”老王神經兮兮地說:“前不久一個快要生的產婦來到我醫院,嬰兒生下來卻是死的。”
“別一天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張百萬說道:“所以你平時要多積德,小心那些小鬼來報復你。”
老王神經兮兮把張百萬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最近診所發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張百萬好奇地問。
“我那天太晚就沒回家,”老王說道:“半夜醒來,發現一個女子站在病床前,就是剛剛大家伙睡的那張病床。她惆悵地低著頭,不停地用手摸自己的喉嚨。”
“然后呢?”張百萬對老王講的這個故事很感興趣。
“我睡意朦朧地走過去,以為只是個病人。”老王說道:“那天病人太多,我實在困得不行,就靠在床邊睡著了。我以為是個還在輸液的病人。因為我看見她手上扎著針。”
張百萬愣愣地看著老王:“你老王八犢子確定不是在編故事嗎?”
“編個球的故事,”老王說道:“我走過去,看見她的鹽水已經掛完了。就想著過去幫她把針拔出來。我剛走過去,就看見她抬起頭來。”
說到這里,老王的手明顯抖了一下,聲音也開始發顫起來:“我看見她脖子上有一個雞蛋般大的血窟窿,鮮血不停地往外留。我忙去找來床單給她堵上。可是堵不住,她用無助的眼神看著我。我知道她是想讓我救她。”
老王幽幽地地看了張百萬一眼,繼續說道:“我把診所里所有棉紗都找出來,還是不能把那個血窟窿堵住。我瞅著診所外面有一捆稻草,就去拿來想幫她堵上。她搖搖頭,痛苦地撕扯著自己的衣裳。我很難過,因為我救不了她。”
老王自己點上一根煙,并沒有像平時那樣會順手遞給張百萬一支。張百萬也不介意老王這樣做。因為他更在乎老王講的那個故事。
但愿這只是老王編出來的故事。
“我坐在她旁邊哭了起來,作為一個醫生。不能救治病人于痛苦中,這種難受你是無法體會的。我就這樣坐在那張床上,又迷迷糊糊睡著了。”
“我第二天醒來,發現我的旁邊放著診所里所有的棉紗,而棉紗上全是鮮紅的血。”
老王說完,眼睛瞪得異常大:“本來我以為也是夢,可是那些被鮮血染紅的棉紗,又是怎么回事?”
“也許只是別人的一個惡作劇,”張百萬說道:“你別想太多了。”
老王瞪著眼睛道:“換著是你能不想嗎?”
“不能,”張百萬回答。
“我也不能,”老王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起來:“你看今天又來這么一個,會不會真有什么事要發生了?”
“老王啊,”張百萬說道:“我看你這是病,得治啊。”
“什么病?”老王看著張百萬說道。
“妄想癥啊。總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在發生,比如別人眼里看不見的東西。在你眼里能看見。”張百萬憂慮地看了老王一眼:“我建議你去省醫院的精神病科,去看一下。免得哪天發瘋,赤條條地走在大街上。”
“你個小王八犢子,不相信我說的話嗎?”
“只有傻子才會信你。”張百萬說道:“我進去問一下,那大家伙在這鎮上有無什么親戚,看他穿著打扮不像本地人。”
張百萬走進診所,看見那個大家伙剛翻了個身,他身下的床板被壓得咯吱咯吱響。
“兄臺,你悠著點,別把這床板壓壞了。”
大漢臉上露出感激的微笑:“我叫系安哥,是來走親戚的。路上遇到劫匪,錢物全部被搶走了。他們想殺我滅口,還好我跑得快,萬幸遇上了你。”
王麻子忙說道:“那你快說說,你親戚是誰?讓他幫你送醫藥費來。”
系安哥為難地說道:“我只知道她住在張鎮上,還開了家飯店。”
張百萬說道:“你說的親戚是不是姓宇文?”
系安哥說道:“對,她小名叫春兒,是我表妹。”
張百萬心里也有了七八分把握,看來系安哥說的親戚就是宇文思春了。
張百萬對王福貴說道:“王麻子,你快去沁園春飯店,找到飯店老板,就說他表弟在診所里等他。”
王福貴唉了一聲,和唐天材急匆匆走了出去。
張百萬說道:“你這算是命大,換著別人。恐怕早因失血過多,而一命嗚呼了。”
系安哥說道:“這都要感謝你。如若不是你把我送到診所來,我已經變成孤魂野鬼了。”
系安哥正在感謝張百萬,宇文思春火急火燎地走進診所。她一看見系安哥,忙走過去說道:“表哥,你來怎么也不說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啊。如若你除了什么意外,我怎么向舅舅舅媽交代啊。”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系安哥安慰宇文思春道:“多虧這位好心的小兄弟,如若不是他送來診所,我恐怕見不到表妹你了。”
這表哥表妹擁抱在一起,哭得肝腸寸斷。
宇文思春抹掉臉上的淚水,站起來看著一旁的張百萬,臉上的笑容突然綻放開來。
“原來是萬爺救了表哥,”宇文思春說道。
張百萬往后退了兩步,小心地提防著她,誰知道這個女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