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蘇蒙先在學校請了幾天長假，然后由蘇源帶著，來到了負責敦刻街治安的巡邏局。

　　這是一幢低矮的二層建筑，越往里走越是陰暗潮濕，即使是在大白天的時候，掛在墻壁上的蟲燈也在散發光芒。

　　巡邏局里有不到十幾個人，除了一個正隊長和三個副隊長，剩下的全是跑腿干活的。

　　負責接待蘇源父子的，是正隊長王貴，他是一個身材矮小，四肢粗壯的中年人，整個人顯得異常活潑，一路上不停地蹦蹦跳跳，吸引著兩人的注意，

　　“蘇探長，我已經給上面打過好幾次報告了，這維修經費就是不見影子，我們這破地方再不修繕一下，說不定那天塌了也說不準。”

　　蘇源右手捋了捋上嘴唇的兩小撇胡子，沉聲道：

　　“嗯，這件事我一直在跟著催他們，相信要不了多久，后勤部會下通知的。”

　　王貴哈哈笑起來，一雙眼睛瞇成了細縫，

　　“有蘇探長一句話，我便放心了。”

　　接下來，蘇源將蘇蒙介紹給了王貴，拜托后者稍微照顧一下蘇蒙，讓他多多接受一些磨練。

　　待得蘇源走后，蘇蒙在王貴的帶領下，見到了自己的實習師傅，張煥。

　　張煥的年紀約莫四十七八，看外表是一個樣子普通，性情沉穩之人，如同被磨光了棱角的石頭，這要是放在人堆里，肯定一眼找不出來。

　　張煥對上頭硬塞過來的徒弟，沒有表現出歡迎，也沒有厭惡，只是點了點頭，答了一句，

　　“知道了。”

　　王貴對蘇源說道：

　　“張煥可是我們敦刻街巡邏隊工作年限最長，經驗最豐富的人，他年輕時人送外號守街虎，你跟著他，保證能學到不少東西。”

　　蘇源看了一眼張煥，這個氣質跟退休老頭似的男人，真的和王貴說的一樣？

　　他有點不信，但還是正聲說道：

　　“王隊長，你放心，我會用心跟著師傅學得，絕不給你添亂。”

　　王貴對蘇源的后半段后話，十分滿意。

　　換上了一身土綠色的巡邏工裝，蘇蒙跟在張煥后面，從巡邏局出來，進入敦刻街。

　　這時是早上八九點的樣子，街上的人不多，兩邊的商鋪也是剛剛開門。

　　蘇源問道：

　　“師傅，你一天能抓多少個小偷？”

　　張煥回頭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句，道：

　　“我從不抓小偷，都是小偷自己送上門來。”

　　騙鬼去吧。

　　蘇源滿心鄙夷，他停頓片刻，試探的問道：

　　“師傅，你聽沒聽說過有個叫灰狗的男人？”

　　張煥搖搖頭，說道：

　　“沒聽說過，大概是某個無名鼠輩。現在，我們先去吃早飯。”

　　說著，他帶頭進了一家早點鋪。

　　早點鋪的老板見到張煥，滿臉堆笑，大聲道：

　　“張哥來了，還是老規矩，上老三樣。”

　　蘇源對老板說道：

　　“給我來一碗米粥。”

　　過了片刻，老板給張煥和蘇蒙送來了兩碗米粥，一籠包子，一份榨菜。

　　早點鋪的米粥潔白粘稠，泛著一股奶香，蘇蒙很快吃碗，搶先從身上拿出錢來，

　　“老板，我們倆的，結賬。”

　　老板過來一看，低聲笑道：

　　“一點東西，不值錢，我給你免單。”

　　蘇蒙心中暗喜，他的銀錢不多，能省一點是一點。

　　“師傅，你說小偷的表面特征是什么？”過了一會兒，等到張煥吃飽后，蘇蒙忍不住的問道。

　　張煥抬頭看了看太陽，擺擺手，說道：

　　“這會兒小偷還沒出來，不著急。”

　　兩人從早點鋪出來，又進了一家茶水室，張煥點了一杯濃茶，要了一張報紙，坐在凳子上打起盹來。

　　蘇蒙有點著急，他急需找到幾個熟悉本地灰色地帶的人，打聽關于灰狗的事情，可看張煥的樣子，混吃等退休罷了，

　　“大不了，我自己去外面抓幾個來。”

　　他忽的一下子從凳子上站起來，準備出去。

　　張煥睜開一只眼睛，說道：

　　“干什么去？”

　　“抓小偷。”

　　“誰是小偷？”

　　“那······”蘇蒙一下子犯了難，他哪里知道誰是小偷，“不去外面抓，怎么知道誰是小偷？”

　　“手里拿一把錘子，看誰都像是釘子。”張煥揶揄道，“不如你在這里，給我指指外面，哪個人是，或者是像是小偷。”

　　蘇蒙瞪大眼睛，透過茶水室的大門，看向外面漸漸增多的行人。

　　忽然，他嘴角一勾，手一抬，指著外面的某個男人說道：

　　“他，他就是小偷，你看他賊眉鼠眼的，老是往別人的身上瞅，肯定是要偷別人的錢包。”

　　張煥循著蘇蒙手指的方向看去，片刻后，無奈的笑道：

　　“他叫陳發，是街上的一個裁縫，往別人身上看是因為職業習慣，想要了解別人衣服的縫制樣式。”

　　蘇蒙臉色一陣尷尬，接著，他提起精神，毫不氣餒的在街上尋找下一個目標。

　　“她，這回錯不了了。”蘇蒙眸子一亮，再次伸手指道：“你看她走路歪歪扭扭，總是往別人的懷里撞，真正的意圖的要趁機偷別人的東西。”

　　唉！

　　張煥嘆息一聲，說道：

　　“她只是街上的一個無家可歸的老婆婆，往別人身上撞，是因為想表現出一幅被撞的很痛苦的樣子，博得別人的愧疚心和同情心，借機多討要一些食物。”

　　蘇蒙訕訕的重新坐下來，摸了摸后腦勺，說道：

　　“看來我從偵探小說里得來的經驗是錯誤的，還是要跟師傅實地學習啊。”

　　“你明白就好。”張煥站起身來，把報紙卷成一團，塞進褲兜里，然后離開座位。

　　蘇蒙跟著張煥，從茶水室出來，說道：

　　“師傅，你終于要給我演示一下怎樣鑒別誰是小偷嗎？”

　　張煥皺了皺眉頭，說道：

　　“不是，我肚子有點不舒服，要去上大號而已。”

　　呃——

　　留在原地的蘇蒙，一陣無語。

　　“哥哥，你要買一朵花嗎？是我今天早上剛從山上摘得，可香了。”一個弱弱的聲音突然在他身后響起。

　　蘇蒙回身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七八歲大小，身形單薄，穿著打滿補丁的紅綠色衣服的小女孩，胳膊上挎著一個和她身形極不相稱的大花籃，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哥哥，求你買一朵吧，我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了。”小女孩見蘇蒙沒有回話，再次重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