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處于兒童時期時,他的父母一定會給他下一個自己的定論:這個孩子,是個天才,或者是個白癡。
他們當然希望是前者。然而最后,他們多半認為其實是后者。實際上,未必如此。或許其實那孩子只是介于兩者之間的普通人,只是因為希望的落差,才成為了一個父母眼里的“白癡”。沒錯,大部分情況下,確實如此。當父母們從他們的幻想里清醒過來時,就會認識到自己孩子的真正水平,將他放在一個正確的標準線上培養。
但我不一樣。
與上一個故事里,那位堪稱天才的主角不同。我則是個純粹的白癡。不開玩笑,至少小時候的我是這樣。假使現在的我看到小時候的我,恐怕也會忍不住上去扇自己兩巴掌,看看這貨腦子里究竟是什么東西。
我現在就想給你們分享幾個傻逼例子。不過在那之前,我還得把自己的背景介紹一下。免得到時候你們聽的時候,暈暈乎乎,以至于找不著北。
我在椰棗州生。啊,這里許多人的家鄉都不是那兒。那兒與各位似乎也沒有太大的交集。差不多是這樣吧?不過這都無所謂,這并不不重要,不重要。
我家是標準的中產階級,一家都是一般人,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我們家有三個孩子,我排行第二,一個哥哥,一個弟弟。
實話實說,不怕嘲笑,我確實是最憨的那個。從小,我做事就比他們慢不止一拍。下面是各位已經期待許久的講故事環節,我將作為當事人,分享自己的悲哀,毀滅自己在你們心目中的形象,創造大家的快樂。不要問我為什么,我就是這樣的助人為樂。
我要說第一件事,來源于在小學吃飯的經歷。
我不知道現在的情況,不過在我那個時候,學校內部還是提供早餐的。只要每學期交了早餐費,學校就會在早上一段時間,到各班去分發早餐。當時我爸媽圖方便,自然也交了這錢的。有時候,早餐發下來的是面包和紅茶;有時候則是各種面制食品;更多時候則是袋裝的各種面條,以及配套的佐料。只要把面倒在碗里,再把佐料也一起倒進去,攪拌均勻即可。是不是很簡單,對,很簡單。但我就在這地方出了茬子。
提問:吃袋裝食品時,要做的第一步是什么?
誒,沒錯,拆袋子。問題就出在這件事上。和你們理解的可能有點出入:那些面不是一個封閉的包裝袋,而是用一個系上結的塑料袋裝著的。問題來了:我不會解打結的東西。
不要笑,是真的。那時我已經六歲了,可我還是不會解塑料袋的結。但沒辦法,放在眼前的飯又不可能不吃,于是,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把塑料袋撕破,將里面的內容倒出來。因為袋子的韌性實在太強了,每次我基本上都要弄一堆面掉在桌子上。
一次兩次還好,這樣的情況多了,可就成了問題。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我因此成為了同學嘲諷的對象,老師看中的“人才”。加上我當時的成績并不好,在他人眼里的印象,也就清楚明白了。
如果只是這一件事,還不至于讓我在別人眼里是個傻子。畢竟,一切皆有可能。一個一年級小學生不會解塑料袋,也勉強算是合理的事情。但是,如果連走路時基本的步伐都成問題,那事情就顯得有些嚴重。
我們的小學,就要像我在軍隊時一樣,進行隊列排練。當然,要求并不高,只要是那么回事,不同手同腳,不跑出隊就行。是不是特別簡單?
是。也不是。
對于大多數孩子來說,確實簡單。但這活兒對于我來說,則難于上青天。當別的孩子們自然地走過時,我卻笨手笨腳地尋找著走路的平衡感。我究竟是多么奇妙的一個孩子?
當我走進部隊的第一天,在操場上進行隊列操練的時候,浮現在我腦海之中的,正是十年前,我站在一群小朋友之外,孤身一人,自己給自己喊著口號,在老師和其他同學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的圍觀下,繞著操場,不斷奔走的樣子。
我對于童年的記憶,已經漸漸模糊。但我永遠記得,在一天傍晚時,其他人已經離開。而我,則被留下來繼續練習齊步走。我努力頂住老師和當時的班長戲耍一般的眼神,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在校門之外,是我媽盼望我出來,而又恨鐵不成鋼,幾乎想要把我吊起來打一頓的眼神。
那時和同齡人相比,我的確是個白癡。不提別人,就看看我的一個哥哥,和一個弟弟吧。前者自幼擅長運動,而后者則展現出了過人的才華和音樂天賦。我都不想多提他們,因為那可能會令我產生嫉妒的情緒。不。如果我心里是這么想的話,或許嫉妒已經產生了?
產生就產生了。用某位老兄常用的話說,這也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
直到三年級以前,我不知被請過多少次家長,談過多少次話。曾經有一次,我見到我媽從辦公室里出來后,對著我不停地唉聲嘆氣。當時我很害怕,以為又要挨一頓好打。然而并沒有。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老師對她說了什么。
“你兒子,是不是有病啊?”
明白了吧。這就是他人對我的看法。沒有對錯,也不怪別人無情無素質,因為事實確實如此。要想反駁你認為錯誤的觀點,最重要的就是證據,否則就不是反駁,而是胡攪蠻纏。但當時的我,顯然沒有拿出論據的能力來。
人們常說,天才與白癡只有一線之隔。我看并非如此,至少這條理論沒有在我身上體現出來。不過我卻也有優點。我聽話,服從一切命令。好事情。
服從命令,對我而言或許是一種潛質,也是一種幸運。或許我注定是要來到部隊的。因為對我這樣的人而言,這種依靠命令與規則行事的地方,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有一段時間,聯合體流行軍旅劇。我相信各位都經歷過那一段時期。不過在我看來,藝術畢竟只是藝術。它們經不起更嚴謹的考察與推敲。不過,除了我這種較真的白癡,大抵不會有人管什么真實性就是了。觀眾嘛,畢竟是只圖個樂子罷了,電視劇也不是紀錄片。不過倒也不是全無影響,那段時間,大量青年受到這些慷慨激昂思想的洗禮,因而進了部隊,成為了軍部光榮的一員。好事情,但也并非好事情。
部隊是個大熔爐,也是面大鏡子。它能照出你身上所有劣質的一面,并盡力將它們熔化。不過,這個過程,可能--不,一定會炸出一群只是顧著自己前程的懦夫。我這么說,可能顯得有些超出人情之外了,畢竟人活著的很大一部分的目的,就是圖個前程。不過,有些地方,是不允許這種思想的。
我有點扯遠了,現在還沒到講部隊生涯的時候。和網上一大堆挖坑不填的作者不一樣,即使我的聽眾只有五個人,我也得把我自己開的坑填完。
我不是一個優秀的作者,并不擅長于開多條故事線。所以,我只把我自己的故事講完。至于我的父母兄弟,那當然就不是我的分內之事了。不過,如果故事需要扯到他們,那我們還得說道說道。
在三年級以后,我的生活逐漸走上了正軌。確切來說,至少在基本生活能力,例如解塑料袋的活結一類,那是沒什么問題了。至于隊列操練,起碼也算是走得還像正常人模樣。只不過,有一個缺憾遲遲無法更正過來:成績。
我們常說,任何孩子在小學的時候,成績都不會太差。顯然,說這句話的人并沒有見過我這么一號人物。如果你見到一個小學就經常三十分起步的人,你會對此感到驚奇嗎?反正我不會,因為這個人說的估計就是我。
前三年,我被請家長的原因多半來源于奇葩的愚蠢;后三年,我被請家長的原因,則變成了差勁的成績與打架。說起來,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所有人的故事里似乎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具有打架天賦的人。不過想想也不奇怪。能干我們這一行的,哪一個不得從小就天賦異稟呢?
這么一講,我好像突然有值得驕傲的地方了。原來我并非沒有天賦,只是這天賦有些劍走偏鋒,以至于無法顯現罷了。
唉,其實并非無法顯現,而是會招來麻煩。事實上,我也沒有辦法。我“白癡”的形象,在前些年里已經在同學心里根深蒂固。在人漸漸長大,思想漸漸發生變化后,未內心里免就會產生一些不好的邪惡思想。欺負一下貌似“傻子”的弱小同學,在他們看來,未免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過,我還不是完全的傻子。最起碼,我懂得一個基本的道理:假設被打了,就不能干挨打,必須得還手。
在我砸破了一個老師眼中“好學生”的腦門后,我又一次光榮地成為了被學校警告、記過、請家長的對象。請就請吧。畢竟,挨打的是何人?那可是學霸,老師眼中的大寶貝,同學應該效仿的對象。如果他想打一個傻子,后者當然應該躺著給他打,絕對不準還半下手。否則的話,就是對“大人物”不尊。現在想來,真是令人作嘔。
唯獨有一件事讓人欣慰。這一次,我爸和我媽,都沒有再次對我大吼大叫。
接下來的三年里,并沒有發生什么值得大書特書的事情。白癡終于成長了,以至于終于能和正常人一樣行動了,不再做出各種奇怪的事情。雖然他沒有如愿變成一個天才,但他也并沒有墮落成一個真正的白癡。他只是像大多數人一樣泯然眾人,成為構成了人類社會最基礎的一部分:普通人。
現在想來,其實那時的我究竟是天才還是白癡,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什么“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只不過是鬼話罷了。只要他三觀正確,他就不會是一個有害的人。僅僅如此,也便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