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兒說想回家，劉妍連忙說好，牽著女兒的手正想走，這才意識到她身邊還有個人。

　　“阿姨好，我是江知之的同學，我叫顧允。”顧允率先自我介紹。

　　警察在電話里給他們講了些大概情況，劉妍當下感激的看向他：“顧允同學啊，哎呀真是謝謝你啊，要不是你找到我們家知之，她肯定一個人都不知道怎么辦好啊。”

　　顧允擺頭，內心的自責更深，如果不是他今晚沒有堅持送她回去，也就不會遇到這種意外。

　　江行催促他們：“很晚了，快點回家吧，孩子肯定都嚇著了。”

　　劉妍這才恍然大悟，“對對對，快回家，媽媽帶你回家，那個顧同學，讓你叔叔送你一起回家吧。”

　　顧允剛想擺頭，江知之出聲：“走吧。”

　　江知之和顧允坐在后座，江行開車，劉妍坐在副駕駛位，上車了以后劉妍還想問江知之點什么，江知之直接開口打斷她：“媽，我很累，有什么以后再說。”

　　想到女兒剛遭遇意外，內心肯定很脆弱，也就不再詢問。

　　江知之將頭靠在后方，側頭閉上眼睛，顧允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將手伸了過去。

　　她的睫毛顫了顫，手上，是溫熱的令人貪戀的觸感，她用力的回握住他的手，貪戀著他的溫暖。

　　在江行和劉妍看不到的視野里，兩個人的手緊緊地相握著。

　　出了這件事情以后，劉妍明令禁止這一段時間里江知之和江知心出門，連白天都不允許一直到過年回老家。

　　江知之心里多少有些陰影，劉妍的禁令她倒不在意，反正這段時間她也并不怎么想出門了。

　　江知心也知道江知之差點出事，但劉妍禁止她們出門，她還是背地里跟江知之吐槽了很多次。

　　離過年還剩下一個星期，江知之的模擬試卷也做的差不多了，她躺在沙發上，無聊的跟顧允發著信息。

　　——那套卷子的最后一道題你解出來了沒有啊？

　　她發完信息，將電視打開，沖著緊閉的房門喊：“江知心，幫我拿包薯片。”

　　“你自己沒有手嗎？”江知心的聲音從房間里傳出。

　　江知之繼續躺著，沒有起身的意思，隨后，房門被打開，江知心一邊走向冰箱一邊碎碎念：“薯片就在冰箱那里這么近，你就不會抬起腳走兩步去拿嗎？”

　　“順便拿瓶橙汁。”江知之毫不客氣。

　　......江知心拿好薯片橙汁快步走到江知之面前，一松手嘩啦地砸到江知之的肚子上，“懶死你。”

　　顧允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江知之看了將近一半的電視劇才回復信息過來。

　　聽到手機的提示聲，江知之將兩根手指間的薯片渣自然地抹到江知心的衣服上，引得江知心殺豬般的嘶吼。

　　“噓。”她伸出一根手指，作噤聲狀。

　　點開屏幕，是一張完整的解題過程，工工整整的寫在白紙上。

　　她看過一本書，書上寫著字體工整的人，會時刻保持著清醒的頭腦，顧允的字不僅工整，而且會向左側傾斜。

　　美國一家心理研究機構發現，這樣的人大多習慣壓抑自己的情感。他們在生活中表現出小心謹慎的態度，喜歡思考問題，對他人、對外界反應冷漠，經常壓抑自己的情感。

　　江知之想，真的是字如其人。

　　她將解題思路看了一遍，默默記在心里，電視劇正好演到女主角遭遇車禍，男主角抱著躺在血泊中的女主角聲嘶力竭。

　　江知之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出車禍時的場景，有些鄙夷，真被車撞了，哪里還有力氣說那么多臺詞，痛都要痛暈了好嗎。

　　她也跟顧允吐槽著電視劇的虛假，顧允回了信息給她。

　　——你怎么就知道電視劇演的很假。

　　碰巧，顧允也在看電視，還是同一部電視劇。

　　她跟他解釋——那車撞過去，五臟六腑都像被震碎了一樣，痛的都要暈了哪里還有力氣說話。

　　——你倒是很懂的樣子。

　　江知之腹誹，那可不，都死過一回了。

　　她扯開話題，跟他瞎聊。

　　——我過年要回B城。

　　她們一家不是本地人，都是江行當年抱著出去闖闖的想法，在S市才定居下來，不過每逢過年，還是要回老家。

　　顧允關掉了電視，點燃了一根煙放在嘴邊，打了個電話過去。

　　“喂，顧允。”她的聲音充滿興奮。

　　他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一圈煙霧在他眼前環繞，隨后消散而去。

　　“你什么時候回去？”

　　“等我爸一放假我們就回去了，估計是這個星期六吧。”

　　“什么時候回來？”

　　“年初六，我爸媽年初七上班。”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傳來聲音，她疑惑：“顧允，你還在聽嗎？”

　　“我在。”他將煙抽的差不多，只余下小部分在指間燃著。

　　她對過年回去這件事情顯得很興奮，跟他滔滔不絕的分享：“B城過年可好玩了，除夕夜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放鞭炮，我們還可以放煙花，我奶奶她們會給我們做酥餃，誒顧允，你有沒有吃過酥餃？”

　　“沒有。”

　　“那你們做什么？你今年回家過年嗎？你奶奶會不會給你做好吃的？我告訴你我奶奶可疼我了，經常給我做好吃的。”她說起親人時，嘴角是忍不住的笑容。

　　“我奶奶去世了。”煙燃盡，燙到顧允的指間，他將煙蒂摁在煙灰缸里，單手從煙盒里抽出了第二只煙。

　　江知之愣住，直想抽自己兩嘴巴子——破嘴，好提不提非要問人家奶奶，還一個勁的炫耀，戳人家痛處。

　　顧允沒撒謊，雖然江老太太不認他，但是江老太太前年去世的時候，江家人還是帶了話給齊賢，江老太太身體一直挺好，只是兒子去世了受到了嚴重的打擊，這么多年也是靠著一口氣吊著，精神也不太好，總是突然會喊著顧父的名字。

　　她快走的那幾天，倒是清醒了不少，喊著要見顧允。

　　齊賢跟顧允說的時候，他只是冷淡地說了一句不去，表現的就像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齊賢難得的在顧允面前抽煙，他的臉上也是充滿疲憊，“阿允。”他抽煙的樣子跟顧允相似，“人這一輩子，渾渾噩噩就過去了，若是永遠活在過去的陰影了，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區別。”

　　最后他還是去了，顧老太太見到與顧父七分像的臉龐，落下眼淚，臨終前，只對顧允說：“對不起。”

　　顧允始終一言不發，卻在老人的心臟監察器銳利的響起警報聲時，紅了眼眶。

　　“對不起。”她滿懷愧疚，“我不知道...”

　　“酥餃好吃嗎？”他突然提問。

　　江知之愣了一會，很快反應過來，“好吃，特別好吃，等回來了我帶給你吃啊。”

　　“好。”

　　江知之繼續跟顧允聊著，不知不覺中忘記了被顧允扯開的話題。

　　她問顧允過年打算干什么，顧允如實回到：“跟我舅舅在家里。”

　　齊賢提前知會了顧允一聲，應該年二十八就會回家。

　　“哦——”她略有些無趣，“你跟你舅舅在家里干什么？”

　　“包餃子。”

　　“包什么餡的，有芹菜豬肉的嗎？”

　　“有。”

　　“那有香菇豬肉的嗎？”

　　“有。”

　　“那有玉米餡的嗎？”

　　“沒有。”

　　“為什么呀？”她嘟囔，“玉米餡的多好吃啊。”

　　江知心在一旁插話，“你以為人家喂豬嗎？又芹菜又香菇又玉米。”

　　江知之踹了一腳過去給她。

　　“你想吃嗎。”他問。

　　江知之眼里發出亮光，“你要做給我吃嗎？”

　　“嗯。”他嘴角噙著笑，“喂豬。”

　　......

　　劉妍正好回來了，手上提著好幾大袋東西，一進門邊換鞋子邊喊著讓她們兩個過去幫忙提到廚房。

　　江知之還沒來得及跟顧允理論，就只好匆匆忙忙的準備掛斷電話。

　　要準備回老家過年，劉妍買了一堆的年貨，就等著江行一放假就出發。

　　江知心耐不住寂寞了，她拉著劉妍的手央求，“媽，都要回去過年了，你就讓我出去跟同學玩一天吧。”

　　劉妍收拾著年貨，聽到江知心的話眼皮都不抬一下，“不行。”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我親愛的媽媽，求求你了。”江知心撒嬌。

　　劉妍依然不松口，“正是因為快要過年了，外面才更加亂，你出去玩，等下出事了怎么辦，你看看你姐姐上次，嚇得我半條老命都沒了，不準出去。”

　　見劉妍如此堅定，江知心氣的將東西一丟就回房間了，劉妍撇了一眼，“死丫頭，你就敢跟我發脾氣。”

　　江知之原本欲說出口的話，也咽回了肚子里去，靜靜的幫劉妍收拾東西。

　　離回老家倒計時的第二天，林琳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林琳的爸媽在國外談項目，她一放假就漂洋過海去美國找她爸媽團聚，順道直接在美國過年。

　　“我去！”林琳激動的跳腳，“你出了這么大事你也不告訴我一聲，現在才說。”

　　江知之聳聳肩，搪塞她：“我有心理陰影。”

　　“這倒是。”林琳也信，轉而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你有沒有被那個壞人怎么怎么樣？”

　　江知之對她的關心表示很鄙夷，“有事的話我還會在這里跟你視頻嗎？”

　　林琳嘿嘿的笑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轉移話題跟江知之聊了起來，女孩子聊天，總是能一聊就好久，等江知之掛斷電話的時候，她才發現有兩個顧允的未接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