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泥土味灌入鼻腔，黑暗消逝。
“唔…嘶…我這是…”東綿呻吟著睜開眼，畫面從模糊恢復正常
捂住散發腫脹感的腦門，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草地，寬路，茂林…四周并無異常。
“明明…我剛才還在趕路…”
沒錯，劇情是什么來著，偶遇凡人的馬車，打了個招呼，甩開繼續趕路…
下一秒就…就躺在不知何處的草地了？
“嘖，想不起來，怎么回事啊…”腦子都懵得嗡嗡作響。
貌似記憶缺失了一段，東綿此刻只明白自己暈倒過，除此以外一無所知。
最初的反應，自然會以為遇上襲擊，是被誰給打暈的，所以連忙將全身亂抹一通，如同野猴搓澡。
“行囊呢！？噢噢，在這兒”
“錢呢？地圖呢？噢，也在”
越抹，離奇感越濃烈
全身無任何傷口，財物一件沒少，體內靈氣正常。
真就…單純地暈了一會兒而已？
“不，不會，我再差，也是個練氣境，不至于像凡人因為什么中暑，什么低血糖之類的理由暈倒…”
目前能猜到的可能有不少。
比如自己陷入某個老妖布下的陰謀，又比如最近吃過的丹藥質量有問題。
“總之先確認位置吧”
矗在原地思考也沒用，東綿單腿蹬地，輕盈地躍上近處樹巔，站在高處眺望遠方，又有新發現。
一座龐大城池坐落在地平線盡頭，不算太高的青石城墻上插著大旗隨風飄揚，細看旗面，繡著淡藍色虎頭紋路。
“…獵虎國！？這么近？”
東綿熟悉那城墻與旗幟，而龐大城池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獵虎國皇都。
還好，不是那種一醒來發現自己到了陌生世界的玄幻展開。
但記憶中，自己剛才還在趕往獵虎國的路途上，估算著還有半天時間才能到，現在卻位于獵虎國跟前。
“炎陽的位置偏移了四個刻度，如果今天與記憶中是同一天，說明離甩開那輛馬車后，經過了四小時”
“也就是說，我失去了這四小時的全部記憶嗎”
東綿仰望天空，錯愕感油然而生。
“奇了怪了，這都什么破事啊！”
“還得找個人確認一下日期，不然沒法肯定自己只昏迷了四個小時…”
“嗯？”
等他再看回遠方的城池，又注意到奇怪的現象。
“那邊又咋了！？失火了嗎？”
只見滾滾濃煙從城池各地升起，暗灰色濃煙中還夾雜著通紅的火光。
兵刃交接的脆響連綿不絕。
由此爆發的哭喊聲與求救聲浪潮般匯聚起來，震耳欲聾地擴散著，似乎要把云霄都給沖破。
“在打仗不成？”
卻又不似打仗，因為看不見任何外來的攻擊，也沒有大軍壓境，似乎城池它自己在殘害自己一樣。
房屋一棟接一棟倒塌，整個皇都像正在被什么東西屠戮般變得千瘡百孔。
“凡人的國與國爭斗嗎，又或者獵虎國惹惱了某位大能遭到報復？”
以前有過此類傳聞，比如一個凡俗國家對某位霸道老祖不恭敬，那老祖發怒，便隨意揮滅了一國，造成大殺戮。
“但這附近，僅有我靈隱宗一家啊…”
靈隱宗這樣的正道大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干這種檔次的事。
“相隔十幾公里，也看不清到底什么情況”
“但現在…最好不要去湊熱鬧吧，萬一真是哪位前輩在造孽，我個小小練氣境，被誤傷咋辦…”
真正的強者嘛，打個噴嚏都能吹飛高山，這是耳朵都聽起繭的常識。
猶豫不過兩分鐘，遠方噼里啪啦爆開的火光越來越多，濃煙籠罩下的慘叫也越來越密集。
獵虎國算凡俗中的小國，總人口兩億多，皇城就占九千萬。
不用思考都能感受到，此刻每分每秒都有無數條生命逝去。
“嘖，話是這么說，怎會如此湊巧，就在我剛醒來后出事”
“我剛才的離奇暈倒，和這災難，兩者之間必有聯系啊，就算是為了尋求答案，也應該…”
東綿并非冷漠無情的性格，但不找個自私又利己的理由，似乎就不足以說服自己行點善。
“怕啥，凡間能有多大的事！”
“我就瞧瞧，不對勁立馬跑，反正與我無關！”
一咬牙，總歸行動起來，躍下樹顛用最快速度朝城池奔去。
同樣的低級速行符往腿上那么一貼，再把體內靈氣往下半身幾條脈絡那么一灌入，誒，《低級普通步法》運起來了。
是的，就這么個樸素名字的步法，前幾年靈隱丹房搞活動時送的贈品。
實際用著也還行，盡全力下，整個人化作黑影，兩旁空氣被擾亂，雜草統統打起璇兒飛起，以凡人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楚。
行至五公里處，慘叫與呼喊聲更加震撼了，這可是九千萬人的城池，那聲浪比雷鳴還大。
行至三公里處，開始和零零散散騎馬逃跑的凡人擦肩而過，他們臉上均布滿了劫后余生的心悸，甚至有嚇尿的人。
“喂！城里面發生什么了！”東綿稍緩速度，同時朝他們大吼道。
頓時所有目光投來，發現東綿的速度奇快，體表透出靈氣微光。
這不是修真者嘛，當即狂喜。
“上仙救命啊！！死人了！！”
東綿白眼，廢話，這般夸張的景象能不死人嗎，問題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啊上仙！我看大家都在逃我也逃！”另外一個中氣十足地吼。
東綿步法都差點打亂，心想那你閉嘴。
“有人發瘋啊上仙！滿大街殺人”又有人說。
“妖怪！我親眼目睹是好多妖怪！上仙快去除妖！”
“胡說八道！他們不是妖怪，是中魔了，被什么東西附身了！”
那些逃出來的人嘰嘰喳喳，三言兩語壓根兒說不明白情況。
凡人們認知有限，老迷信了，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都歸到妖啊魔啊之類的，簡直指望不上。
東綿索性腳步不停，繼續全速前進，要逮個人問清楚不知道會浪費多少時間。
很快行至一公里處，延綿不斷的城墻近在咫尺，濃稠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這，這！”
東綿汗毛豎立，此等血腥味這輩子沒經歷過，氣味竟能形成風壓讓天地都變色！
修真者大多數是相信天道存在的，干出這種事情的人，難道不怕報應嗎？
“不可能，怎么沒感受到靈力波動？”
最詭異的是，如果有強者在出手殺戮，起碼應該造成大范圍靈力的涌動吧，余波沖擊總有吧。
然而此刻天地間僅有腥臭和聲浪。
同時，從城內涌出來的逃難者越來越多，剛遇到的那些騎馬凡人，應該屬于跑得最快的，眼前烏壓壓一大片都是用雙腿狂奔逃出來的。
但城門就那么大，場面亂成一團慘不忍睹，光踩踏推擠就造成無數傷亡。
東綿眼見人潮如洪水決堤，怕撞倒他們，當即憋住一口氣息，運力向上猛跳，踩著人們頭頂繼續逆行。
沒辦法，練氣境無法踏劍飛行，更做不到御空而行。
“抱歉…”東綿尷尬道，輕盈地踏著一顆顆激烈竄動的黑球，沖到城墻底下。
騰空而起，靈氣貫入腳底板，兩腿用力蹭在墻面，居然像把垂直墻面當作平地那樣奔跑。
見他直直地從墻面跑上去，本就亂糟糟的人流炸開鍋。
“大家別擠啊！擠死人了！快看有仙人來了！還擠！”
“上仙上仙！我和女兒走散了！她還在城里！救救她啊！”
“飛檐走壁啊！上仙降臨了！救救我們！帶我們走啊！”
“……”東綿無視這些呼喊，當務之急是搞明白發生了什么。
馬上，馬上就能翻到城墻頂上，就能看清城內的情況了！
聽過凡人們口中的三言兩語后，總有一種難以言表的詭異感纏繞在心。
發瘋，妖怪，數量多，又說是入魔，被附身…
究竟是什么…
下一秒，當東綿立于墻頂展望全城，腦袋嗡地宕機了。
他設想過許多可能性，比如邪門歪道的法術，比如大能老祖的震怒，比如大軍舉起屠刀，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幅地獄景色。
“這是…人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