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苗寨
朦朧的臺燈下,陳吉月輕輕的放下長發,對著鏡子往臉上抹了些面霜。
她皮膚微黑,但身材窈窕,又是正式編制的老師,追求的人還是挺多的。可惜,到現在還沒有一個男人能走進她的心里。
當然,她也不是不想戀愛,但是一般的男子她根本看不上!不是嫌人家丑,就是嫌個子矮,要么就是覺得風度、氣質不夠。
唉,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命天子何時才會出現。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躺在天藍色的席夢思上,一陣暖風吹過,腦子里迷迷糊糊的,眼皮很沉,不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中。
這一切,看起來似乎和往常并沒有什么不同。除了床底下,一個黑色的背包里閃過絲絲淡紅色的光芒,一股奇異的香味緩緩從里面散發出來……
陳吉月背著竹簍站在小橋上,使勁的揉了揉雙眼,再低頭看看自己一身花俏的打扮,不由迷茫起來。
她不是已經離開家鄉好些年了嗎?怎么又回到這里來了?難道說,那只是一場夢而已?自己還是那個天真活潑的苗家少女?
真是糊涂了!她搖了搖頭,頭頂上振翅欲飛的銀蝴蝶兒也搖晃起來,“唉,不管了,先給阿爸阿媽送飯吧!”
陳吉月邁開雙腳,腳上的銀鈴也跟著步伐發出“叮叮叮”的聲音,聽到這熟悉的鈴鐺聲,她心里頓時暢快起來,步子越發邁得大了。
感覺好久好久沒看到阿爸阿媽了,心里真是想念他們。
“阿媽,阿媽,我在這兒!阿爸,阿爸!”她跑到田埂邊,揮舞著手,大聲地朝田里正在插秧的人喊著。
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妻聞聲抬起頭,兩人俱是膚色黝黑,濃眉大眼,頗有夫妻相。
“哎呀,乖女兒,你怎么來了?不是讓你乖乖呆在家嗎?日頭這么曬,可別中了暑氣。”阿金看見女兒來了,露出深深的笑容,洗了洗手,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上來,拉著她走到樹蔭下面去。
“唉,你這婆娘,就是太嬌慣娃兒了。曬一曬有什么關系?誰家娃子不都是跟著大人下田干活的?”陳伍故意虎著臉,眼里卻帶著慈愛的笑意。
“阿爸,不許你說阿媽!”陳吉月鼓著腮幫子,把背簍里的飯菜拿了出來,“來,阿媽先吃。”
打開竹編的蓋子,一股香味就撲了出來!酸鹽菜蒸臘肉,既下飯又美味,還能刺激食欲,是西南地區常見的做法。
陳伍呵呵地笑著,大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讓你阿媽多吃點,吃剩了我再吃。”
阿金聞言,白了自家漢子一眼,“你這是什么話,一起吃就是了,我哪里吃得了這么多!來,我給你盛飯。”說完,裝了滿滿一碗飯,又壓了壓,方才遞給陳伍。
“嘿嘿,我一個大男人,經餓。”
“阿爸,你要聽阿媽的話,快吃吧!”
“就是,咱們月兒都比你乖多了,啊,對吧?”
“嗯,阿媽對我最好了。”陳吉月依偎在阿金的懷里,偷偷朝陳伍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
一家三口席地而坐,你一口,我一口,不過是一飯一菜,亦是其樂融融。
還沒等陳吉月好好體會久違的天倫之樂,一陣眩暈襲來,她眼前一黑,再睜開眼時,周遭的一切已經變了樣!
還沒等她回過神,身后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響起,“娃娃,你在找什么?”
陳吉月一個哆嗦,急忙回頭,只見一個又瘦又矮的老頭,拄著一根瑩綠的拐杖,正朝她走來。
“說,你在找什么?誰允許你隨便進來的?”老頭用拐杖指著她,在昏暗的油燈中,一雙眼睛發出亮光,就像是、像是動物的眼珠子!
“我……我沒有,我不小心走進來的。”陳吉月只覺得心臟一陣縮緊,好像被一雙手緊緊的捏住似的,頓時喘不過氣來。
老頭似乎很滿意這樣的效果,他抬起下巴,胡須隨著嘴巴一開一合上下抖動著,“整個寨子里,沒有人可以進入我的竹樓。哼,你膽子倒不小啊!”
“不,不是的,我沒有……”話還沒說完,屋外沖進來一個女人,正是阿金。
阿金走到老頭身邊,雙手攙扶著他走到椅子上坐下。一邊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一邊說道:“阿爸,您怎么不認得月兒了?她是你親親的外孫女,可不是外人!”
“哼,我當然知道,我還沒老糊涂!她是那個姓陳的崽子,可跟我們沒關系的。”
“哎呀喂,您這是什么話呀,她是我生的,也有您的血脈,怎么沒關系呢?”
“她是漢人,我們是苗人,不一樣的。唉,你說你怎么偏偏就嫁給一個漢人呢?這下好了,我們家就要絕后了,我怎么對得起祖先啊!”
“阿爸,就算我嫁給寨子里的人,我也不會讓孩子一輩子留在這里,像我一樣……我的孩子將來是要出去念書、工作的。所以,您就別把怨氣發在陳伍身上了,他可沒得罪您。”
老頭氣得吹胡子,枯瘦的手指著阿金,“你……你這個不孝女,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這時候,陳吉月早就已經趁著他們說話的功夫,偷偷溜出了屋子。
她跑啊跑啊,等到跑到了沒人的地方,才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癱坐在地上!
過了好半響,等全身的力氣慢慢恢復了,陳吉月哆哆嗦嗦從裙子的內襯里翻出一個紅布袋。
袋子只有自己的巴掌大小,里面的東西倒是沉甸甸的,起碼也有兩三斤重,也不知道是什么寶貝。
好懸啊!剛才差點漏了陷,要不是阿媽前來解圍,也不知道阿公會怎么處罰自己。
陳吉月從小就知道,阿公是寨子唯一的巫醫,是除了族長以外最有地位的人。如果不出意外,阿媽將來也會成為一名巫醫,享受著全寨人的供奉,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親自勞作,為生活奔波。
可是,就因為阿媽嫁給了阿爸這個外來的漢人,所以很有可能會失去繼承巫醫的資格。
這對于寨子里的其他人來說是件好事,因為大家有機會來競爭巫醫的資格。但是對于阿公來說,他就更討厭阿爸了,甚至連帶著對自己也有幾分淡淡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