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吵嘴，秧苗的手機突然叫了起來，她平時很少有電話，給白琮設定了特殊的來電鈴聲，這會兒卻是手機自帶的，她從床上跳下來一個健步沖下樓，最后幾級樓梯直接跨下去的，差點摔了。

　　“Professor Chung？”她接通之后下意識把手機拿開了點，看到上面的時間顯示還早，確定自己沒遲到才有了點底氣，“怎么了？”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白琮洗漱完出來就看到秧苗迅速從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和長褲沖進了衛生間，以她平時絕不可能達到的速度迅速搞定一切跑了出來，路過白琮的時候被抓住手臂問：“出什么事了？”

　　“實驗出了問題，老師要急死了，我現在得立刻趕過去。”

　　白琮叫住她：“這個點不好打車，我送你去。”

　　“不用了，你送我去也得堵車，我還是去坐地鐵吧。”

　　秧苗出身好，從小被家里寵著、慣著，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沒個勤儉持家的概念，但關鍵時刻從不怕吃苦，可以說能屈能伸了。白琮沒堅持，就把煮好的雞蛋裝起來塞她包里由著她去了。

　　實驗室里鴉雀無聲，Professor Chung站在電腦面前深呼吸了很久，都沒有一點要轉過身來的意思，陸放中文詞匯量有限，只知道現在的氣氛讓人很難受，悄悄挪動腳步想溜出去，就在這時，小可愛秧苗終于來救場了，她一進來就先喊了一句：“老師別急，數據我這邊都做了備份，被惡意破壞的部分做對比修復的話，不會有太大問題。”

　　但是數據備份這種事不是只有她能想到，陸放聽完就翻了個白眼，用英語吐槽她：“你想問題會不會太天真了一點，數據我和老師都做了備份，但是這次不是中了什么新型病毒，是數據方向出了問題，方向出問題你懂嗎？”

　　秧苗回以一個同樣大的白眼：“方向出問題總有源頭，不可能從一開始就錯，現在我手里備份了最原始的數據，是我們最初討論階段我自己做的記錄，現在沒其他辦法，只能先從結果倒推，這些事我們來做，老師可以從源頭開始檢查，這樣如果問題出現在中間哪個地方，也能在最短時間內查到。”

　　Professor Chung嗖的一下轉過身來，臉色比之前好看多了：“現在開始，苗苗馬上把數據給我。”

　　陸放：“……”想不到教授你還有兩幅面孔嘛。

　　兩幅面孔的Professor Chung工作起來鐵面無私，對待可愛又靠譜的秧苗和話多又油膩的陸放并沒有什么差別，出了事親自坐鎮加班到晚上十二點，中途只給了二十分鐘吃飯的休息時間。

　　吃飯的時候秧苗三分鐘解決了整份盒飯，然后抓緊時間看微信，她家可愛的大師兄九點的時候發了一條消息。

　　“幾點了，你看看表。”

　　太久沒有得到回復，一個小時之后他又發了一條過來。

　　“我現在十分”

　　“十分”什么，他沒有打完，可能剛好忙別的事去了，就這么剛剛好的給秧苗留出了發揮空間，她快速打字發過去。

　　“你十分想見趙忠祥老師？”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調皮的數據趴在了高溫作業的硬盤上，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嘣的一聲，他們接吻了。”

　　她連著發過去一串，總算得到了一句回復：說人話。

　　她這才笑嘻嘻地發了條語音過去：“師兄你是不是想我啦？但是我要忙數據的事哎，你不用等我啦，今天肯定要通宵，明天早上我給你帶早餐回去！”

　　陸放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嘖嘖”一聲：“真夠肉麻的。”

　　秧苗伸手就是一巴掌，陸放眼疾手快地躲開，Professor Chung適時地咳嗽一下，兩個人這才不鬧了。

　　這個實驗不是陸放的主要研究方向，只不過現在項目缺人手，他又在這個領域還算是拔尖的人才，Professor Chung就把他也叫過來幫忙，秧苗倒是從一開始主攻的就是時間逆轉方向，Professor Chung帶她的第一天就很嚴肅地強調過，這個研究很有可能改變人類命運，很多無法挽回的事可以借此機會重頭再來，但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也可能會造成更加無法挽回的后果，讓她必須端正態度。

　　現在出現問題的數據這一塊是整個實驗最核心的部分，如果這里出了錯，一旦實驗員進入實驗狀態，極有可能再也回不來，更有可能把整個實驗帶向一個萬劫不復的地步，也怪不得他會這么緊張了。

　　以前總是秧苗提前結束工作任務，巴巴的跟在白琮身后，“師兄”長、“師兄”短的，突然反過來了，白琮有些不習慣，他一個人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后，覺得哪哪兒都不得勁。

　　秧苗這會兒卻沒時間分神，Professor Chung對她的要求很高，她當初報考大學的時候還因為專業問題和家里大鬧過一場，那次直接把譚昕蕊氣得發了病，在家里養了好幾個月才緩過來，可即便這樣她都沒妥協，還是堅持走這條路，后來投在Professor Chung門下，自然對自己的要求也更高了，她戴著高分子護目鏡對著顯微鏡了好幾個小時，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問題，趕緊挪到電腦跟前去做對比分析，這才意識到自己脖子都快斷了。

　　陸放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Professor Chung嚴于律己，也沒到寬以待人的地步，他一巴掌拍過去，打得陸放一個激靈，趕緊去洗了把臉，又繼續工作起來。

　　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時候，陸放是真的撐不住了，他把做好的部分交給Professor Chung，直接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給他打了個千：“教授，我是真受不了了，我得回去補覺了。”

　　Professor Chung對這個進度還算滿意，就扭頭對還看著電腦的秧苗說：“苗苗也回去休息吧。”

　　秧苗等陸放先走了才慢吞吞地說：“教授，我覺得有一個地方我們都忽略了。”

　　“怎么說？”

　　“我們一直以來默認回到過去就是回到特別久以前，受影視劇影響，簡單來講這個概念里的時間倒轉相當于穿越，”秧苗說，“比如說項少龍回到秦朝，秦朝本身是沒有項少龍這個人的，所以不會有別的影響，可如果我們選擇倒回的時間線沒有這么長，和過去的自己遇見了怎么辦？”

　　Professor Chung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概念，不可思議地問她：“我們的實驗還只是初級階段，能否實現都還是個未知數，現在不需要考慮這么多。”

　　秧苗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她苦笑了一下，最后才小聲說：“就算我未雨綢繆吧。”

　　白琮不到五點就醒了，明明一個人生活了那么久，好像所有節奏都在秧苗搬過來之后短短一個禮拜就被打亂，然后迅速建立起新的生活習慣，她不在，他就連覺都睡不踏實了。

　　秧苗做賊似的開門進來，她小心翼翼的先探了個頭進來，生怕把白琮吵醒了，沒想到一進門就聽到了廚房里的動靜，她換好鞋跑過去趴在門邊說：“我不是說會帶早餐回來的嗎？”

　　白琮一心顧著鍋里的煎雞蛋，頭也不回地問：“那你買了什么？”

　　秧苗吐了吐舌頭：“我琢磨著先回來洗個澡了再去買來著，沒想到你起這么早。”

　　“那趕緊去洗澡吧，外頭東西再怎么也沒家里做的干凈，”白琮利落地把煎雞蛋夾進盤子里，“昨晚特意去買了米粉，還有剩下的牛肉當碼子，抓緊點時間別磨蹭，要不然湯干了我可不管。”

　　這絕對是秧苗有史以來洗得最快的一次澡，她出來的時候手里還拿著干毛巾在擦頭，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夸張地聞著粉的香氣：“師兄你可以啊，這要是以后警隊混不下去了，出去開個早餐鋪子也能養活我。”

　　“你這么好養活的嗎？”

　　“那你沒養過怎么知道我不好養活呢？”

　　秧苗把酸奶打開，喝了一口突然問：“師兄，我是你的什么？”

　　白琮的認知還停留在早年間特別流行那句廣告詞“我是你的優樂美”上，覺得她真是太無聊了，就隨口反問一句：“那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竇房結啊！”

　　這個超出了白琮的認知范圍，皺了皺眉問：“什么玩意兒？”

　　“師兄，你是我的竇房結啊，”秧苗笑得無比開心地翻譯給他聽，“竇房結是心臟的起搏點，你不懂沒關系，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她在白琮困惑的眼神下終于告訴他：“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你是我心動的源點。”

　　白琮：“……我發現你真是一套一套的，都是上哪兒學的？你每天在實驗室就學了這么些玩意兒？”

　　說起實驗室，秧苗覺得自己眼角的細紋又要再多幾條了，嘆著氣說：“Professor Chung都快瘋了，我們那個實驗最重要的就是數據，現在數據出了問題，很多后續工作都要被耽誤，陸放本來還想著休假的，這下提都不敢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