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半月時間,就能將幽州近三年的冤假錯案重審一遍,還能準確無誤。這等刑斷之能,整個大周都少見。”姚崇也開口稱贊道。
陳南急忙露出惶恐之態,“張公、姚公,過講了。”
姚崇呵呵一笑,“其實說起來,我能走到今日的位置,還多虧狄公舉薦。我也勉強算是狄公的半個學生,若是涅羽你不嫌棄,大可叫我一聲師兄。”
陳南有些懵,是驚喜的。
面前這個讓他稱呼師兄的人可是姚崇啊!
他有多厲害呢?這么說吧,他歷武周、中宗、睿宗、玄宗四朝,是神龍政變的主導者之一,更是文武雙全,跟房玄齡、杜如晦、宋璟一起被稱作唐朝四大賢相。
不過細細一想,還是老師牛逼,不然姚崇怎么會肯跟他攀師兄弟呢?
跟姚崇勾搭上這層關系,那以后的路會好走許多。
陳南倒也不扭捏,立刻抱拳道:“姚師兄。”
“呵呵,好好!”
張柬之說起來也是經狄仁杰推薦才被簡拔起用的,也勉強算是狄公半個學生。
但是張柬之年歲與狄公略小,二人又是多年好友,強行跟陳南認個師兄弟也不合適。
但他很樂于見到這樣的場景,連聲稱好。
三人又閑談幾句,張柬之和姚崇對視一眼,終于還是決定說說正事。
“涅羽啊,你說實話,狄公是真的身體不適,不能見客嗎?”張柬之瞇著眼睛問道。
“自然是真。”陳南滿口篤定。
但既然兩人挑明主題,陳南倒也不再打機鋒,直白的道:“若我所料沒錯,張公和姚師兄今日到府,是想找老師商議上書請柬陛下退位之事吧?”
“沒錯,此事關乎李唐神器,非有狄公這等德高望重之人牽頭不可!”姚崇道。
狗屁,之前老師不吭聲,你們還不是自作主張往前沖,現在撞墻了,就想再拉個大個兒的往上頂。
“小子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兩位。”陳南笑道。
張柬之擺手:“講來。”
“在二位眼中,我老師是否忠于李唐?”
“那是自然,狄公對大唐的忠誠眾所周知。”
“若有機會能復李唐神器,我老師甘愿獻身否?”
兩人神情一正,張柬之道:“以我對懷英的了解,若真有這樣的機會,他不吝舍身!”
“既然如此,諸君在朝堂上鬧得那么兇,甚至已經引得民間物議沸騰,老師為何卻閉門不出,一言不發?”陳南淡淡道。
這問題卻是在張姚兩人腦海里炸裂。
對呀,狄公為何不出頭?難道他認為此事不可為?
想明白了這點,兩人臉色有些難看。
張柬之皺著眉頭:“我等也知此事艱難。然現在的朝堂上,梁王武三思、豫王武承嗣的勢力越來越大,陛下對其又格外信重,屢屢有廢太子改立武姓的意思。
而太子上不得陛下寵愛,自身又……又怯懦無能,沒有斗爭能力,長久下去必失東宮之位。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只能為其力爭。”
“可這么做真的正確嗎?”陳南挑眉。
“近半重臣在大朝儀上威逼陛下退位,只會讓女皇以為這是太子暗中串聯的,進而對太子心生恨意。
而你們寄予厚望的太子,此刻指不定正在東宮瑟瑟發抖,惶惶不可終日。
說句難聽的,就算女皇同意退位,太子也未必敢接手。如此,你等用命奪取來的復國機會還有用嗎?”
“這……”
張柬之和姚崇對視一眼,太子的秉性他們又何嘗不知呢。
難道就復國無望嗎?
兩人不由的有些頹廢。
陳南微微一笑:“二位可是覺得頓時沒有了希望?其實你們想差了。”
兩人抬頭,不解的望過去。
其實很早的時候,李唐眾王公就密謀反叛過武則天,最著名的就是越王李貞的那次叛亂。
但就是這次聲勢浩大的反武叛亂,也在短時間內就被剿滅了。
從那時起狄仁杰就知道,在大周人心思定的環境下,想要武裝奪取政權,復李唐神器,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就轉變了思路。
他一邊忠心為女皇做事,一邊不停舉薦和簡拔忠于李唐的官員,更是不時在女皇耳邊念叨:陛下,這天下本來就是人家李唐的,您可一定要將之歸還給姓李的啊!
這是陽謀,堂堂正正。
而武則天呢,她也知道狄仁杰的打算。
但正因為狄仁杰不藏著不掖著,女皇就知道狄仁杰絕對不會造她的反,就對他很信重。
對他舉薦的人,也量才而用。
“老師這么做的效果就是,能保證這朝堂上始終有忠于大唐的重臣。女皇畢竟年紀大了,總有賓天的那一刻,兩位閣老所期待的能還政李唐的機會,自然也會到來。”陳南這話已經說得極為明顯。
此時女皇尚能主事,權力進握手中。
無論是逼其退位,還是起兵謀反,都是不能達到目的的。
但若是等女皇老了,對朝廷的掌控弱了,也許就是復李唐神器的時候了。
其實陳南指的這個時候,就是歷史上的神龍政變。
“沒錯,閣老的方法才是最穩妥的,只要我們這些忠于李唐的人還能占據高位,就一定能等到還政李唐的機會。”姚崇雙眼一亮。
聽了陳南這番話,他茅塞頓開。
“涅羽,你且請閣老放心,我這就回去勸說眾人放棄逼位的做法。”張柬之道。
陳南這時候卻皺了皺眉,在他的認知中,張柬之和姚崇都是極為厲害的人物。
他們的政治能力和智慧都不比老師弱,可是為何他們之前沒有想到這點,而是充當了威逼女皇退位的旗手呢?
“姚師兄,我能問一下,這次大規模請柬女皇退位,是誰提議和組織的嗎?”陳南問道。
姚崇道:“就是被陛下剛剛處死的御史李昭德。”
“師兄,以你和張公的智慧,不應該看不到這么做的兇險啊!為何會?”
陳南這么一說,張柬之就嘆了口氣。
“其實一開始我也覺得不妥,但當時李昭德已經自作主張上書請柬,更是得了許多忠于李唐的大臣們的擁護。
我和元之自然不能不管,而一旦參與進來,就身不由己了。”
看看,還是老師看的明白透徹,苗頭不對時就立刻閉門謝客,免得待裹挾進去。
只是這個事情,怎么看都覺得透著詭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