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澄起床時看到窗外的一樹海棠開了。
她分明記得昨晚看到這樹還未綻放,今天卻盛開得璨爛。
晨光透過白色的紗簾,和煦地擁抱軟被。溫澄淺淺打了個呵欠,踩著一地柔軟,驚醒每一粒漂浮在空中的細小絨絮。
原以為祁琚會在廚房或者餐廳,卻沒見到人。
餐桌上,白色的盤子邊緣壓著一張鵝黃色的紙箋,上面整齊而又莊重地寫了四個字:【摩天輪見。】
落款是祁琚。
溫澄幽幽地將紙箋翻了個面,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右手拇指。
手上殘留了紙箋帶來的山茶花味道,讓她猛地心悸,胸腔劇烈跳動,莫名撞出轟鳴的聲音。
溫澄十分清楚祁琚要做什么,她從昨天就產生了強烈的預感。
摩天輪是屬于少年時的心動,是他們少時愛戀的見證者,是承載著曖昧的記憶碎片。
她幾乎不記得那天晚上在摩天輪上看到什么景色,無外乎是萬家燈火,或者是車水馬龍。
但她清楚記起,那天晚上他攻城略地,她繳械投降。
……
兩個小時后,溫澄到了滎城中心的摩天輪。
這是她第二次踏上這塊土地。
摩天輪依舊嶄新,與夜晚的景象不同,黑夜中的摩天輪,緩緩轉動,發出的聲音像是戀人之間的淺吟低語。
此刻的巨大圓環,失去了那層溫柔氣質,反而在閃耀的光芒下更震撼人心。她走了一圈,沒有看到祁琚。
溫澄繼續往前走,周末的摩天輪,沒有假期那樣的人山人海,但足夠熱鬧,人潮涌動。
她沒有再接到祁琚的信息,漫無目的四處走,卻心有歸屬。
兩個人就這樣保持著識趣的默契。
人越來越少,嘈雜的交談聲音漸弱,溫澄聽見一陣沙沙聲音,似乎是某種鳥類動物聚集在一塊兒撲棱翅膀的聲音。
直到溫澄看到一個半圓形的音樂演奏臺,圓中心是長寬足有三十米的舞臺。
舞臺背靠一副江南古典園林式樣的大照壁,前有半月形狀的蓮花池,銜接著觀眾席草坪。
溫澄穿過紫藤花架,才看清舞臺上,坐在一架施坦威前的男人。
鋼琴聲起,白鴿飛散。
一步一步,一聲一聲,一圈一圈。
時空交疊,她透過那群飛翔的白鴿,似乎看到在滎城小學禮堂里表演鋼琴獨奏的少年。
那時的她,和現在一樣,滿腔愛意地看著他演奏。
不知從何處誤入的路人驚嘆琴聲優美,回頭望去,只看見一個身穿白裙的女人,飛快穿過長廊,像只靈活的白鹿跑下觀眾臺,在金黃色的細碎陽光下,奔向舞臺中央。
舞臺中央的男人依舊沉浸演奏,淡綠色的銀杏葉落在他的西服肩頭,落在琴鍵邊緣,落在他的皮鞋上。
只是驚鴻一瞥,路人差點誤終生。
一曲奏畢,男人抬眼望向止不住喘氣的她,淺淺笑了。
“你……”溫澄忍住嗔笑,故意問:“你在干嘛?”
話音剛落,她又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幼稚,臉上的羞澀笑容明媚起來。
祁琚的意圖,明明白白,她哪能不知道,只是明知故問罷了。
祁琚不緊不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很紳士地詢問她的意見:“這首鋼琴曲還沒有名字,能請你給它取一個名字嗎?”
“我取?”溫澄轉動頭腦風暴,最后很誠懇地建議,“不如就叫做《春日與夏夜》?”
春日是我,溫柔生生不息。
夏夜是你,繁星念念不忘。
而我們,注定相遇在每一個春日和夏夜。
“很好。”祁琚低頭看她,不知為何啞了聲。
兩人對視半晌,直到他的眼角從干涸變成濕潤。
溫澄知道他向來是不善言辭的,但她卻聽到那樣長的一段話:
“在今天之前,我曾經來過這個地方無數次,在你離開的那段日子,每一次看到那個轉動的摩天輪,我都感覺……好像有人在抓著我的心,我很痛,我很難過。
我好像被你私自判處了無期徒刑,不對,是有期徒刑,但我不知道釋放的時間是多久,被囚禁的期限是多長。
我總是告訴自己,沒有你也沒關系,我可以短暫休息一陣子,然后站起來,重新振作,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事實告訴我,就算我真的站起來了,也是跌跌撞撞奔向你的方向。
……對不起,在這種時刻,我似乎不應該說這樣的話,我沒有埋怨你,我也沒有置氣,我只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所有想法。
在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刻,我的腦海里沒有任何雜念,只有一個聲音不斷告訴我,我要牢牢地抓住你,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再把你從我身邊放開,因為……我是那么的愛你。
每天早晨起床,我都無比確信,我很愛你。”
祁琚能聽見白襯衫下,自己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這是他人生里最無措的一次“演講”,他不知所云,不像往常一樣侃侃而談,早已經把打好的草稿忘到九霄云外,語氣甚至還有些磕巴,帶著一絲不容易察覺的顫音。
他確實想讓她產生一絲愧疚感,好讓她答應自己的任何請求。
面前站著的這個女人,是他拼盡全力都想挽留的人。
也是他從小就立志要共度余生的唯一,他深知不可能再遇到一個像她那樣和他百分百契合的人。
于是,在愛意洶涌的時刻,他退后半步,半跪在她面前,拿出珍藏已久的戒指,直白而又懇切地問道:“——你愿意嫁給我嗎?與我共度余生。”
溫澄永遠會記得這一天。
她的眼淚失去控制地往下落,滴在祁琚的手背上。
她一邊啜泣,一邊點頭,說出那三個比山還重、比水還深的承諾——“我愿意。”
于是祁琚將那枚完美的鉆戒套進她的中指上,虔誠一吻。
越來越多圍觀的人群,爆發出掌聲和起哄聲。
有人在喊“親一個”,這是求婚后的常規操作,也有人鼓動祁琚再彈一首,他們還沒聽夠呢。
被擋在后面的不知情群眾還以為是不知名的演奏會,舉著手機囫圇拍了一通。
“走嗎?”祁琚起身牽住她的手。
“啊?”溫澄還沒反應過來,看向他的黑色瞳孔像剛洗凈般澄亮。
“我們跑吧。”祁琚牽著她快步向舞臺后的通道,溫澄一只手牽起白裙,另一只手與他五指相扣,兩個人的步伐越來越快,一黑一白,身影匆匆。
場上的氣氛被烘托到最高-潮,因為他們似乎看見一對在天地間沿途私奔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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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沸
直接摁頭,給我結婚!這個求婚地點參考了南京的中山陵音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