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淞江灘邊,金融大廈外墻上的LED屏幕正在播放賽貍島的宣傳片,這座佇立于繁華市中心的浦淞之巔,吸引著無數(shù)人的注意力。
當(dāng)落日點亮玻璃大廈的瞬間,一陣巨大的轟鳴聲由遠至近,像怒吼的野獸逐漸靠近,又緩緩息聲。
停至江邊,樂恒里踩下機車腳撐,抬起頭盔鏡片,對上那雙深色眼眸。
確認(rèn)完畢那人的身份,他摘下手套,抬了抬下巴,打了一個潦草的招呼。
祁琚一身黑色西服,身姿挺拔,很難不吸引旁人的注意,遠處的地平線上落著即將謝幕的夕陽,與他的背影完美融合。
他望向樂恒里的目光淡淡,眼尾冷漠疏離,只不過轉(zhuǎn)瞬一眼,又收回視線。
“你遲到了十四分鐘。”祁琚說道。
樂恒里走到他身邊,懶懶解釋:“隊里還有一堆報告等著我寫。”
祁琚開門見山問道:“明宸的案子移交檢察院了?”
“準(zhǔn)備移交。”樂恒里懶得和他繞彎子,直接說出祁琚最關(guān)心的信息,“確實和你猜測的一樣,是邱大偉把明宸的尸體放進溫澄的車?yán)铮雸髲?fù)和安山項目事故有關(guān)的溫建高層,但礙于楊桐和溫澄的關(guān)系,只好選擇這種恐嚇手法。”
“可安山的事故是在她進溫建之前就發(fā)生了,和她無關(guān)。”
“明宸失蹤的那天,三月二十七號,邱大偉在溫建聽到一些人說閑話,于是認(rèn)定溫澄也是罪魁禍?zhǔn)字弧!?p> 祁琚靜靜看著江心的輪渡,未置是否。
樂恒里:“詢問過了,確有其事。他們說的那些話,雖然是無心之談,但被邱大偉這種沖動莽撞的人聽到,很容易刺激他。”
祁琚語氣冷硬:“只是無心之談?”
樂恒里輕呵一聲,雙手抱臂靠在路燈下,“好歹是我們通宵半個月查出來的結(jié)果,就算你神通廣大,但也不要小看我們機關(guān)的工作吧。”
“我沒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只是關(guān)于她的事情,我總是更謹(jǐn)慎一些。”祁琚偏頭看他,一字一句道。
樂恒里心里罵一聲靠,右手撓了撓眉頭,躲開祁琚的視線。
這話他沒法否認(rèn)。
那張曝露楊桐和明宸關(guān)系的關(guān)鍵照片的確是祁琚給他的。
這個男人,確實掌控著溫澄身邊人的一舉一動,周密到令人咋舌的程度。
祁琚:“還有一個問題,他們手里的/海/洛/因堿是從哪來的?”
樂恒里的神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復(fù)正常,挑眉問:“誰告訴你的海/洛/因堿?”
經(jīng)過法醫(yī)檢驗,明宸身上有多處被凌虐的傷痕,均非致死傷,真正的死因是過度吸入海/洛/因堿,這一點警方只告知了明宸的直系親屬,就連溫澄都不知道。
根據(jù)楊桐供述,明宸有吸毒前科,法醫(yī)核驗他的毛發(fā),確認(rèn)明宸的吸|毒史至少有五年以上。
明宸死前,楊桐去他的秘密別墅把剩下的海/洛/因堿都取走,逼迫明宸灌下,最終導(dǎo)致他心臟衰竭死亡。
邱大偉看中那一小袋沒用完的海/洛/因堿,想找人出貨賺錢,于是趁楊桐不注意順走最后的貨。邱大偉把這袋貨藏在家里,一不小心留下自己的指紋,還沒等他聯(lián)系到下家就被警察抓了。
至于海/洛/因堿的來源,楊桐并不知曉,只知道明宸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和一個叫做“開哥”的人交易,獲得高精純的/海/洛/因堿。
果不其然,勵揚讓大虎去查“開哥”的身份,只查到他在會所監(jiān)控中露出過一個背影,此外任何信息都查不到,不僅身份證是假的,聯(lián)系方式也是太空號。
祁琚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提到梁有燾,“梁有燾出獄之后來浦淞了。”
“我知道,溫澄來向我打探過他,”樂恒里舔了舔后槽牙,挑眉看他,“你想說梁有燾和海/洛/因堿的來源有關(guān)?”
祁琚思索三秒,“當(dāng)年梁有燾身邊有個叫做K仔的人,他逃了。”
祁琚本以為這件事會永遠掩埋,直到他看到那份溫汽產(chǎn)業(yè)落址名單,深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重新浮現(xiàn)。
更巧合的是,溫澄目擊了梁有燾來溫建大廈找人的這一幕。
祁琚的直覺告訴他,看似毫無關(guān)系的幾件事,一定在冥冥之中有著牽連。
樂恒里也想起這個人。
K仔,黃明凱,開哥,這三個稱呼撞得太巧。
因為當(dāng)年K仔總是跟在梁有燾身邊,樂恒里甚至和這個人還有過一面之緣。K仔其貌不揚,為人低調(diào),樂恒里已經(jīng)想不起他的模樣和特征,但至少能給緝毒隊提供一個有方向性的線索。
等樂恒里再次回到局里,卻被勵揚告知,查找海/洛/因堿源頭的工作由大虎負責(zé),不允許隊里任何人跨過大虎和緝毒隊溝通,包括樂恒里。
“我認(rèn)識那個叫做K仔的人,讓我加入吧,或許我某天能認(rèn)出他。”樂恒里攔住勵揚,企圖讓他改變決定。
大虎在一旁拼命點頭,他一向把樂恒里當(dāng)作大哥,平時恨不得都拴在樂恒里的褲腰帶上出外勤。
勵揚拍一把大虎的頭,示意大虎先離開,走廊上只剩下他和樂恒里兩人。
“說說吧,你是怎么突然想到黃明凱這條線索的?”勵揚手撐在窗戶邊,看向黑夜中的萬家燈火。
樂恒里站在原地,面對勵揚的質(zhì)問突然沉默。
“你不說老子也知道,你是不是去見了那個姓祁的?我跟你說,之前明宸的案子,我同意你和他透露案情,是和上頭知會過的。明家催得又狠又急,也因為這個人確實有用,能用祁家的手段查到東西,這也算是變相的警民合作!”
勵揚的話像機關(guān)槍一樣突突突得往外冒,絲毫不給樂恒里插嘴的機會。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我以前不知道你和溫澄的關(guān)系,以為你們就是普通朋友,那我無所謂啊。”
“現(xiàn)在案子要比你想象中復(fù)雜,涉毒程度不淺,你對她又……總之,你和她的關(guān)系很敏感,就不要摻合進來了。”
勵揚話說到這份上,意思已經(jīng)足夠明顯,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樂恒里的目光嚴(yán)厲。
樂恒里自從入了隊就一直跟著勵揚,憑借這么多年養(yǎng)成的默契,他已經(jīng)讀懂對方的言下之意。
緝毒隊一定是查到了什么,需要刑警隊的支持,所以勵揚才單獨安排大虎對接。
溫澄,或者說是她背后的溫家,和這次發(fā)現(xiàn)的海/洛/因堿脫不了干系。不僅是祁琚,即便只是溫澄朋友的樂恒里,都要在這個案子里避嫌。
樂恒里緩了緩呼吸,最后妥協(xié):“OK,我不參與。”
——
翌日,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令浦淞機場大批的航班延誤。
“女士們先生們請注意,我們抱歉地通知您乘坐的FU6377次由浦淞飛往荊城的航班由于天氣原因不能按時起飛,起飛時間待定……”
溫澄和顏溪坐在機場貴賓廳里,已經(jīng)第五次聽見這道重復(fù)的延誤廣播。
顏溪聳聳肩,“看來Arthur會比我們早到賽貍島,希望他不會扣我們工資吧。”
Arthur,也就是溫渟,會乘坐私人飛機從夏威夷直飛荊城,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落地了。
淞旅控股的員工基本不會見到這位以神秘著稱的高層,他平時最常出現(xiàn)在公司的視頻會議室里,當(dāng)然,他是出現(xiàn)在視頻里的那個人。
溫渟喜歡滿世界跑,行程遍布四大洲,平日里的背景板都是各個地方的高級酒店。
“他不會。”溫澄把腿上的手提電腦收起來。
溫渟不會把心思放在員工薪酬這種無聊的地方,他只會找地方享受。
顏溪湊近:“說實話,我有點好奇,你和Arthur的關(guān)系到底好不好啊?”
自從上次公司大會,溫澄被Arthur當(dāng)眾嚴(yán)厲指責(zé),公司大部分人都認(rèn)為她們這次去賽貍島的行程不會好過。
溫澄輕笑一聲,拍拍顏溪的肩膀,“顏溪,你問的問題毫無意義。就算我和他的關(guān)系再不好,他也是我名義上的五叔,就算關(guān)系再好,他也是我的老板。”
說罷,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伸個懶腰,露出纖長脖頸,露出一截黑鉆吊墜,神情是罕見的悠閑。
半個小時后,航班出港終于恢復(fù)正常。
溫澄和顏溪走出貴賓廳時,迎面遇上一眾人,被圍在中間的女人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步履匆匆往貴賓廳里走。
“楊瀟韻?”顏溪看不清她的臉,細看幾秒她的身材,說出自己的猜測。
聽到這個名字,溫澄回頭望了眼,只看到一個披著棕色風(fēng)衣的纖細背影。
坐上擺渡車后,顏溪掏出手機翻了翻微博,看到超話里站姐火速發(fā)出的一組機場圖,特地向溫澄說道:“楊瀟韻今天要去羊城參加一個商業(yè)活動,后天會去賽貍島錄制綜藝。”
本來閉眼休息的溫澄睜開眼,“把后天的行程空出來,去看看錄制現(xiàn)場。”
“收到。”
兩個小時后,溫澄終于在賽貍島的白沙灘上見到溫渟。
“這位爺,真是浪得很啊。”顏溪扶額,內(nèi)心再次刷新對這位公司高層的印象。
溫澄站在原地,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溫渟穿著印滿太陽花的夏威夷風(fēng)翻領(lǐng)襯衫,正躺在巨大的太陽傘下,雙手墊在腦袋后,躺椅兩邊坐著三個穿著清涼比基尼的女人,好不愜意。
溫澄第一眼只看到滿屏白花花的八條腿。
礙于時間緊張,下午他們還要和環(huán)科院的專家會面,并一起環(huán)島考察,溫澄不得不上前把這只“公蝴蝶”驚醒。
“Arthur,Arthur?”
溫渟戴著墨鏡,似乎是睡著了,沒有反應(yīng)。
旁邊的三個陌生女人一同抬眼,不懷好意注視著面前這個冰山美人。
賽貍島位于東南沿海,明明是25℃的晴朗天氣,溫澄卻穿著一身挺括的千鳥格西裝,黑色闊腿褲下是一雙舒適的小白鞋,與沙灘上的游人著裝大相徑庭。
“姐姐,你是誰啊?”其中一個比基尼開口問,語氣是說不出的揉捏造作。
顏溪翻了一個大白眼,誰是誰姐姐還不知道呢。
溫澄掀起眼簾,很淡定:“我是他——大侄女。”
躺著的男人嘴角彎了彎,忍不住嗤笑出聲,抬手把墨鏡推到發(fā)頂,接著溫澄的話茬:“大侄女,好久不見啊。你們先去玩吧,晚上聯(lián)系。”
后面半句話是對那三個女人說的。
三個比基尼在溫渟的安排下離開。
有一個紅短發(fā)的比基尼走之前還用指尖點了點溫澄的肩膀,聲音略低:“妹妹,你也留個電話給我唄,我男女通吃哦。”
溫澄:“……”
顏溪搶在短發(fā)女嘟起紅唇前把她趕走了,短發(fā)女只好隔空來了一個飛吻,也不知道是拋給溫渟還是溫澄的。
溫澄轉(zhuǎn)頭,從頭到尾掃了掃溫渟,“你……打算穿著這樣見人?”
溫渟年齡不大,架子卻挺大。溫澄好說歹說,他終于答應(yīng)把這身辣眼睛的衣服換下來。
趕在會面之前,溫渟換了一身休閑裝,雖然不太正式,至少沒有那件花襯衫離譜。
環(huán)科院來了三個中年男人和一個青年研究員,都與溫澄打過幾回交道,一見面便熱聊起來。
載著他們一行七人的觀光車在公路盡頭停下,清涼的海風(fēng)拂過插在車頂上的彩旗,遠處的海岸線一望無際,偶爾能看到躍出海面上的白豚。
溫澄和環(huán)科院的專家聊得正歡,顏溪則帶著研究員采集土壤樣本。
溫渟獨自靠在車邊,寬松的T恤下擺隨風(fēng)搖擺,短靴碾著地上的碎石,手里嫻熟地轉(zhuǎn)著打火機,動作絲滑。
打火機是復(fù)古款的煤油防風(fēng)機,機身表面鑲嵌著機械表盤,火焰在風(fēng)中簌簌閃著,卻從未熄滅。
研究員兢兢業(yè)業(yè)地采樣,站在旁邊的顏溪從溫渟的身影中看出一絲孤冽感,忍不住上前搭話。
雖然說溫渟和溫澄都是來實地考察賽貍島的淞旅高層,但這一路他基本沒怎么說話,似乎扮演著一個旅人的角色。
在他手底下工作的溫澄更像是淞旅控股的話事人,掌握著主導(dǎo)權(quán)。
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比顏溪想象得還要奇異。
“Arthur,”顏溪剛出聲,瞄了一眼正在旁邊采集土質(zhì)的研究員,改口喊“渟總。”
淞旅提倡扁平化管理,在公司里,大家都會直接喊溫渟的英文名,但現(xiàn)在畢竟有外人在,顏溪想還是要給他留點威嚴(yán)。
溫渟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接著說。
“想請問下,這個打火機是什么牌子的?”顏溪打量著那個精致的打火機,目光卻落在溫渟指節(jié)分明的手上。
溫渟說了一個顏溪買不起的國際大牌,猜測價格大概要花掉她大半年的工資。
顏溪抿唇,尷尬地眨了眨眼,話題戛然而止。
溫渟察覺出她的窘意,隨手把打火機扔給她,“喜歡就拿去吧。”
顏溪猝不及防,東西已經(jīng)下落到膝蓋高,她才反應(yīng)過來伸出手,往空中一撈。
啪一聲,沒接到。
打火機掉落在地上,被顏溪彎腰撿起來。
“老板,這么金貴的打火機經(jīng)不起摔啊!”
“菜。”
“啊?”
“我說你技術(shù)太菜。”
“……”
顏溪還沒說出口的謝謝老板被這句話硬生生堵在喉嚨里。
“渟總,顏秘書,這里的土壤樣本已經(jīng)采集好了。”不遠處的研究員收起工具箱,向他們揮手道。
顏溪捧著手里的“半年工資”,把那句人身攻擊咽進肚子里,轉(zhuǎn)身露出一個秘書的標(biāo)準(zhǔn)笑容,向遠處的人回應(yīng)道:“好的。”
身后,溫渟把空出的右手插進兜里,看著顏溪腦后乖乖垂下的高馬尾,無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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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沸
記住這個打火機! 乖乖職場女治愈浪子回頭臟黃瓜應(yīng)該也很好磕吧! 下一章我要寫到程亦奇出場。 來個偽修羅場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