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墨痕在她唇邊淺淺一吻,再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主子。”他突然開口。
“我不回去了。”他看向孟婠,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孟婠沒有回答,只撿起地上的箭,默默走向另一個人。
一步步的,步履蹣跚的走下臺階,拿著弓箭的手不住的流血,可是卻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她看著他,他的目光滿是詫異和質疑,直到走至面前時,他難以置信的開口問了一句:“小孟?你為何……”
話說一半他便停住了,原因是什么他心里已經清楚知道了,多問也只是徒添傷悲而已。
“小孟,無論你變成什么樣,生老病死我都會陪著你。”
她眼眸微動,固執的將手上的弓箭按在他的胸膛上,語氣卻分外平靜:“他們是不是很該死?”
江月白看了眼旁邊的人群,此刻他們噤聲不語,四周已經燃起軍隊的焰火,攝于池墨痕的壓力,只得嚇得求饒——
“大俠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吧!”
“再不敢了,我們再不敢了!”
……
他撤回目光看向她,道:“小孟,是非對錯自有公論,還是將他們繩之以法吧!”
“我若非要在此要了他們的命呢?”她問。
他微微皺眉,褚飛盈對于她,對于旁邊那位大將軍來說或許意義非凡,可如果真的對這些凡人下手,勢必血流成河,場面太過慘烈。
況且……
“你是一個神仙。”他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神仙?”孟婠冷笑一聲,“我本就不是什么善良之人,就算修道成仙也不是什么善良的神仙。可是,我卻是真的愛你的。”
“小孟……”
她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我不要你說什么是非對錯,更不要你教我怎么做一個神仙。”
另一只手則默默牽著他的手,道:“如果我們的結合注定天地不容,你可否愿意為我自私一回呢?”
“……”
她輕笑一聲,牽著他的手朝遠處走,經過池墨痕時輕飄飄留下一句話:“送他們去冥界吧!”
“是,主子。”
——
兩人在月色下走著,孟婠指著不遠處的一條河,語氣分外輕松道:“阿月你看到了那條河了嗎?沿著它一直走就是冥界,也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見他不說話,孟婠有些羞赧道:“是不是我現在的樣子和聲音你都不喜歡啊?唉,這也沒有辦法,誰讓我如今只是個凡人呢?”
耳邊傳來嘶喊哭嚎的聲音,他突然止步不前,孟婠順勢抱住他的一只手臂,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已經想好了,以后我們就在忘川安家,雖然我欠了判官大人不少錢,但是判官大人心疼我,總不至于讓我們餓死,要是實在不行,你以前送我的貢品還有很多,我們可以在鬼市開個雜貨鋪……”
話未說完,她被他一把甩開,由于行動不便一下子撲倒在地上,江月白下意識想伸手去扶,可還沒伸手,她卻笑了起來。
蒼老而嘶啞的笑聲蓋過了遠處的哭聲,聽起來卻比哭聲更滲人,哀怨,透頂的嘲笑和諷刺。
“小孟……”他伸出手想去扶她。
“滾。”
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如萬年寒冰般從她的口中說出。江月白愣了一下,臉上終是不忍,道:“小孟,我不能讓你再錯下去了,你先在這里等一等,我去阻止他!”
“月爔。”
她開口,他停下了腳步。
“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要是你繼續往前走,我們以后不必再見了。”她道。
他回過頭,看了她許久,只見她眼底恨意未消,下一刻,他提步向前走去。
腰間突然抵上一個利物,是方才她拿在手里的弓箭,忽一用力,鋒利的箭頭刺破了他身上的喜服,血水沿著箭桿細細密密往外流著。
猛然一抽手,箭頭被拔了出來,她走到他的面前,將箭頭抵在他的心臟處。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
“你啊你,總是對我這么無情呢!哎呀差點忘了,我不該湊你這么近,再讓這張臉嚇到你可怎么辦?
畢竟,你可是老身唯一愛過的人呢!”
皺紋縱橫的老臉上忽然一笑,語氣透著疲憊:“我這冥神做的可真是沒有排面!既無力保護手下,也無法留住自己心愛之人,最后還成了如今這幅狼狽的模樣。”
“不是這樣的,小孟,我們還可以重新來過,你信我!”
她將箭放在他的手上,笑道:“這話我也對你說過。但你知道嗎?我以前以為,所謂情劫不過是外力所致,只要兩人足夠相愛,即便是相隔天地的我們,也可以像話本故事一般擁有美好的結局,盡管不那么盡如人意,但故事中的人物至少是滿足的。”
她輕輕抱著他,“可是我們呢?即便有那么多人相助,卻還是落得今日這般,說到底還是因為我親手剪斷了你紅線的緣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