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殿的后山是一片花海,里面不知何時建了個小筑,小筑旁落了塊石頭,上面工整的寫著“棲顏”二字。
阿孟進了棲顏小筑,只見里面布局極其講究,裝飾的秀雅清麗,與巫山殿的刻板壓抑不同,這里讓人心情舒暢不少,加之巫山頂上清新的云露之氣,不覺令人心曠神怡。
青玉案上放著一個果盤,里面是切好的糖葫蘆,目光轉至梳妝臺上,也是一應俱全,連自己惦念了許久的胭脂竟然都準備了數十盒之多。
聽見門外有動靜,阿孟回頭,只見數十個侍女小妖雙手舉過頭頂捧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朝著自己走來。
為首的那個侍女說道:“妖主知道夫人愛美,所以特意吩咐我們去準備了這些衣服,夫人看看可還喜歡?”
“誰是你們的夫人?”阿孟沒好氣的反駁道,而后一想也不干她們的事,眼睛偶一瞥向那些衣服時,竟有一瞬間移不開眼。
“為何只有這件衣服與眾不同?”
侍女道:“這件是妖主特意找織鳥大師織的。”
“織鳥大師?”
“織鳥大師是我們巫山排名第一的裁縫,一年只織兩件衣服,這件便是今年新織的第一件。”
阿孟心中微動,忍不住問道:“那第二件呢?”
侍女笑道:“第二件便是夫人您的嫁衣呀!看日子還有半個月就完成了呢!”
!!!
“再警告你們一次,不許叫我夫人!”阿孟慍怒。
侍女們臉色為難,支支吾吾:“可……”
“那就先不叫了!”
門外聲音傳來,只見云無憑負手踏入屋內,侍女們一一跪下,“見過妖主大人。”
“下去。”二字脫口而出,簡潔明了,女侍們一刻也不敢耽誤紛紛退下。
云無憑面色稍緩,走到阿孟面前。
“孟丫頭,這小筑可還合你心意?”
阿孟只是看著他,并沒有回答。
云無憑手指掠過青玉案,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孟丫頭,那時我帶你去天山,你就很喜歡吃這種人間的小玩意,我后來也嘗過一次,味道不錯,以后每日你都可以吃到它。”
云無憑緩緩走至梳妝臺,道:“聽說你曾在妖市里看中了一盒胭脂,我問了,說是這一盒,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可許你應有盡有。”
“還有剛剛我看你似乎很喜歡這些衣服,以后也都歸你所有。”
阿孟撤回目光,獨自走到窗前,看著漫山遍野的花海,只問一句:“月爔呢?”
云無憑一愣,面色明顯不悅,他道:“關起來了,不過他沒事。我說過,等你我成婚之后我會毫發無損的放他們兩個離開。”
阿孟舉起一只手,手腕上的紅線深深刺痛著云無憑的眼睛。
阿孟道:“即便這樣,你也堅持要娶我嗎?”
云無憑冷笑一聲,道:“區區一根紅線也能左右一個人的感情嗎?本座偏偏不信,孟丫頭,以后我們相處的時間還很長,可以慢慢來,或許處著處著就喜歡了呢?”
阿孟眉頭深鎖,道:“既然要按照人間的規矩迎娶我,那典禮開始之前你我就不必再見面了,請吧!”
云無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末了應了一句:“好。”
出了門,云無憑吩咐門外的女侍:“你們好生照顧她,她要什么就給什么,不必告知本座。”
“是。”女侍們應聲俯首,恭送云無憑。
屋內,阿孟貼著門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她要什么就給什么?
既然如此的話……
阿孟嘴角處不禁微微一笑。
不過半日,阿孟便將小筑內的侍女打發了干凈,畢竟論起三界內的美容圣品,養顏良方,沒人比她更清楚,而寶物大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夜里,阿孟循著紅線的指引,來到一處被結界封印的山壁處,伸手觸摸,竟有一股無比熟悉的氣息。
石壁另一邊,月爔正在打坐,忽然查覺到另一側的阿孟。
“小孟,是你嗎?”
“是!”阿孟回應著,“太好了,你果然在這里,月爔,我們今夜私奔吧!或者生米煮成熟飯也行!”
那頭的月爔不經意笑了笑,“你都是在哪兒學的這些話?”
阿孟郁悶道:“我只是覺得現在天天被人監視,還要被逼著嫁人,真是好沒意思。”
半晌,月爔緩緩道:“此事,可能另有玄機。”
“能有什么玄機?”
“昨天在殿里我只顧及著你去了,沒來得及思量來龍去脈,直到今天靜坐冥想,才發現疑點。”
月爔接著說道:“其一,如果你以前對他有恩,那么他應該知道強娶并不是報恩。
其二,判官大人與巫山有舊仇,云無憑卻并沒有傷害判官大人,反而讓他待在山底的幻境里。還記得我們在幻境里遇到了那么多妖,可判官大人所在的幻境附近卻一個妖怪也沒見到。”
阿孟猜測:“所以蜃妖其實并不想傷害判官大人?”
“不錯,或者說她在利用那里的幻境保護判官大人。”
阿孟想到判官大人和那個幻象,便是一陣感嘆:“所以我就說嘛!判官大人若早是那副面相也不至于單身那么多年!”
月爔聽罷搖頭回了句:“別鬧。”
阿孟笑了笑,說道:“所以他一不是為了報恩,二不是為了報仇,那他鬧這出是要干嘛?”
月爔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興許是他們巫山內部的事。”
忽然,月爔似乎想起什么要緊事,語氣有些急道:“對了小孟,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何事?”
“一天未見,想我不想?”
“……”阿孟對此有些無語。
月爔忍不住又強調了一遍:“為何不說話,到底想,還是沒有想?”
“你還記得你是飄逸出塵,六根清凈的天神上仙嗎?能不能矜持一點?”
世人皆說冥界的神六根不凈。
對此,阿孟心中不由得腹誹:現在到底是誰六根更不凈啊?堂堂天神竟被一個冥神要求自矜自持,也是墮落了!只可惜冥界千萬年竟背了這么口大黑鍋,哼,想想就覺得好委屈。
“我走了,你說的那些疑點我會放心上的!”阿孟準備離開。
“嗯,你千萬小心。”
阿孟沒走兩步又退了回來,道:“月爔,其實,我在想如果真是他們巫山內部的事情,我們好像也不必插手的。”
“可你不是要救判官大人嗎?”
“如果一定要我嫁入巫山為代價才能救判官大人的話,我……我不愿,若不是他們連你也捉了,我當時也不會答應。”
月爔正要說什么卻被阿孟著急打斷:“月爔你不必說,什么都不必說,我知道這想法有些太自私了,判官大人待我如父如兄,他有難我不該棄他,我剛剛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還有,我很想你,比以往的每一日都要想。”
阿孟說完便施法離開了。
她沒有看見的是,月爔此時正面對著墻壁,即阿孟所在的方向,從與她說話的那一刻起,他就強行破了加于身上的重重禁術,禁術反噬身體如芒刺穿心。
當他告知她所有疑點后,就已經倒地吐血不止,他問她想他了沒,只不過是像喝了苦藥的小孩想要討顆糖吃一樣,想要尋求些許安慰。
所幸,她就是他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