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標卡尺揮舞，主尺彈出，攻城錘一般撞開城門。
林默緩步進入，打量內部。
城門再身后關閉，城內異常空曠，沒有任何設施，簡陋得像是沒有觀眾席的斗獸場。
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兩種顏色。
黑與白。
環形的墻壁之上，是層層疊疊的水墨畫。
黑色的墨水在其上緩緩流動，高山瀑布，小橋流水，梅蘭竹菊……
潘多拉皺眉，環顧四周，“胖虎的靈魂碎片聚合體在哪……在那！”
比成人巴掌大一圈的白發貓耳娘伸手指向一幅竹林山水畫，稀疏的竹林中，一只黑紋白虎逐漸顯露，四肢著地便有成人那么高。
林默看向潘多拉手指的方向，只看到模糊的殘影，黑紋白虎消失無蹤。
林默雙眼微瞇，魔鬼敏銳的聽覺讓他感知到身后忽然出現的狂風。
游標卡尺在地上一頓，立刻延伸成兩米大小。林默側身轉體，順勢揮起卡尺擊向身后。
咚！
黑城震蕩，外測量爪嵌入墻壁，卻不見白虎。
林默心中疑惑，忽然注意到墻上有字符浮現。
【你瞅啥？】
林默一愣，卻見字符轉瞬便被撕碎，黑紋白虎自墻上躍出，轉瞬完成了2D到3D的跨越，氣勢洶洶直撲過來。
數顯屏幕數字快速變化，外測量爪間距增大，游標尺帶著林默的身體遠離墻壁。
黑紋白虎一撲不中，前爪搭在地上，腰胯扭轉，壯碩的身體旋轉起來，粗壯的后肢猛地朝林默一掀。
眼看白虎利爪鋒銳，林默手臂微晃，游標卡尺迅速縮小成十五厘米。
小巧的游標卡尺更加靈活，林默雙手握住卡尺橫在身前，控制卡尺快速延長形成屏障。
火星四濺，白虎的爪子劃過卡尺，發出刺耳的尖銳聲響。
白虎身軀壯碩，力量更是奇大。縱然林默及時格擋，也免不了被巨大的力量掀起，帶離地面。
白虎得意地吼了一聲，仿佛晴空霹靂，震得林默心神一顫。
耳聽得破空聲響，白虎那黑白相間的長尾已然甩動起來，宛如鋼鞭一般抽開空氣直奔林默面門！
危機關頭，林默屈伸蜷縮，雙腿彎曲，腳踏游標卡尺猛地一蹬。
卡尺飛向白虎，林默則空翻后退。
只是他的動作慢了一瞬，白虎尾尖掃過后背，抽得他皮開肉綻，黑血肆流。
沒有林默的掌握，游標卡尺撞在白虎身上，后繼無力，沒能造成有效的傷害，反而激怒了它。
狂風呼嘯，白虎轉身再次撲來。
林默這次有了準備，發覺組成地面的物質中有瀝青，身體一閃遁入其中。
地面隆起鼓包，林默在瀝青中穿行，快速后退。
脫離瀝青出現在地面之上時，白虎剛好落地，兩只前爪搭在林默面前。
黑血張開利爪扣住傷口，將綻開的皮肉緊貼在一起。林默笑容猙獰，雙手指甲尖銳，上前一步死死抓住白虎頭皮，向下按去。
白虎嘶吼，張嘴咆哮。林默正在此時提膝，狠狠撞在白虎下巴之上，將它的咆哮擊回喉嚨。
白虎下巴受了一擊，條件反射向上仰頭。本以為抓著頭皮的手會阻止它的行動，卻發現那雙手竟是順著它的力氣將它的腦袋向上提。
兩者共同發力作用下，白虎的頭顱急速抬起，林默也同時低頭向下撞。
大小不同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林默頭上猩紅的尖角匕首般刺入白虎的頭皮，隨著他抬頭的動作拉扯出皮肉翻卷的傷口。
白虎吃痛，嘶吼之際本能地向下低頭，正順了林默的心思。
雙臂用力向下壓白虎的腦袋，林默抬腳便踹，正中白虎面門。
另一只腳微微一頓，瀝青組成的地面立刻扭曲翻卷，形成一個凹陷。林默將白虎的大嘴按在里面，左手緊緊揪住白虎頂花皮，騰出右手握緊，瞄準白虎的眼睛狠砸。
噗！
林默的拳頭直沒入地面，被柔軟的瀝青包裹。
眼前哪里還有白虎的影子。
在拳頭即將命中白虎的瞬間，黑紋白虎突兀地消失，不見蹤影。
林默雙眼微瞇，笑容猙獰，猩紅的瞳仁在眼眶中擺動，尋找可疑的蹤跡。
那兇殘的樣子，比白虎更像是野獸。
潘多拉飛在半空中，表情復雜。
之前的戰斗不過是瞬息之間發生的，除了最開始的偷襲，白虎根本沒占到一點兒便宜，完完全全是被林默壓著打。
林默表現出來的戰斗本能太過恐怖，甚至讓潘多拉有些不安。
作為一個腦子有病的面癱，他哪來這么出色的戰斗本能？
這是林默第二次進入契約煉獄，相比第一次，林默的變化有些太大了。
第一次林默進入契約煉獄，還會和她閑扯兩句，就算是面對變異的神奇妙妙兔，林默還會一本正經地吐槽。
然而這次進入煉獄，從進入黑城開始，林默就再沒發出過一點兒聲音。
別說是完整的語句，就連受傷的痛呼，甚至是發力時的呼喊都沒有。
他只是沉默地承受，沉默地防御，沉默地攻擊，沉默地把白虎往死里削。
像是在發泄一樣。
他發泄的到底是什么呢？
好像有什么堵在他的喉嚨里，沉默又炙熱地燃燒。
潘多拉忽然想起林默進入煉獄之前和胖虎說過的話：“所以，你是抱著以生命為代價的想法，簽訂契約讓我幫忙尋找學生的。”
莫非……林默是在為胖虎感到不值嗎？
在胖虎看來，生命中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學生，是值得用生命的代價來尋找的存在。
而胖虎的學生卻找來另一只橘貓，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情感重新傾注在另一只橘貓身上。
一個愿為對方付出生命，另一個卻隨意地找了一個替代品。
你是我的唯一，我是你的其中之一。
感情這事……不公平得讓人絕望。
墻壁浮現字跡。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墻柳。】
黑紋白虎撕碎字跡鉆出墻壁，凌空直撲而下。
林默閃身躲避，被爪子擦中，黑血四濺。
白虎沒入地面消失，緊接著新的字跡在林默背后的墻上浮現：【東風惡，歡情薄。】
白虎再次現身，飛速掠過劃開林默的身體，消失于地面。
又有字跡浮現：【一懷愁緒，幾年離索。】
白虎沖破字跡，張嘴咬林默的頭顱。
林默耳朵微動，身體一矮，立掌如刀沖天而起，尖銳的指甲如同利刃一般穿透白虎胸膛。
身軀扭轉，林默收回的手上抓著尚在微微跳動的心臟。
噗！
心臟被捏碎，白虎巨大的身體緩緩消散。
“錯，錯，錯。”林默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