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或作為大周樞密右相全天下最有權力的幾個男人之一每天的工作也是數不勝數,后天便是恩科放榜的日子,女婿已經將錄取考生的名單遞到他手上請他定奪,公孫或為此還訓斥了女婿一頓。
他這女婿也不是個省心貨,原本公孫或就是看中女婿的潛力才將女兒許配給女婿,實指望女婿能憑借這樣的機會再進一步,可他這女婿現在越來越不爭氣了。雖說到了他們這個層面的婚姻已經優先服務于家族和政治利益而不會太多考慮子女的感受,可到底女兒都是爹娘的心頭肉。
前些日子女兒竟然跑回娘家告狀,女婿這個平日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本分人竟然開始養女人打原配了。公孫或當時痛罵了女兒一頓,這家丑怎么能帶回娘家,就算作為父親的他知道了又能如何?還能仗著自己的勢力處罰女婿家不成?
不過女婿也真是的,養個女人在公孫或看來根本不是問題,可你為什么就不能大大方方的納到家里來,自己女兒也沒刁蠻到不能容忍丈夫納妾的地步。
“公孫相公。”
公孫或被叫聲打斷回過神瞧見門口站立的幕僚郭先生。
“郭先生有事?”
“姑爺走了。”
一提起這事公孫或就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背起手。
“郭先生看看,他想做什么?”
郭先生上前小心翼翼的拿起書桌上的折子,瞧一眼后卻搖頭感嘆道“姑爺失計較了。”
折子上朱筆勾出一堆人名,正是此次恩科錄取的士子。公孫止的名字正赫然在目,獨占鰲頭。
“他想干什么?他這是把我我和止兒架在火上烤。本來圣天子這些日子的態度就有些曖昧,如此一來不是昭告天下我公孫或是在作弊嘛。你說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郭先生沉吟一會卻沒回答,盡管他是公孫或最親密的幕僚心腹,可涉及到東主的家事他還是能躲多遠躲多遠。不過姑爺這次確實是下了一招糊涂棋,別說少爺沒有這樣的水平,就是少爺有狀元之才也不能拿這榜首之位,一來是這榜首就像那人說的那樣高處不勝寒,再者就憑東主的地位和能力就算少爺不是狀元又能怎樣?
“東明,德不配位啊,你知道嘛?老夫這臉上臊得慌,他將這折子交到老夫手上的時候,老夫一眼看下去這臉就火辣辣的疼,前天咱們還嘲笑那孫家小子驟然被封侯德不配位,今天就輪到咱們自己嘗這苦果了。“
郭先生再一次沉默了,他現在更不敢插話,公孫或心中的憤怒已經快噴薄而出,連姑爺的姓名都不想再提,而是用”他“來代替。
“沒有一個省心的玩意兒,止兒可曾回來了?“
“相公,少爺今日去南湖同士子們游湖賞景去了,許是馬上就要回來了。”郭先生小心翼翼的答道。
公孫或笑罵道“這個不省心的東西,南湖是那位的地盤,止兒此舉太著急了。”
“相公此言差矣,正因為南湖是那位的地盤才能說明少爺的光明磊落,即使是那位知道了又能如何?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同科之間聯絡感情觸犯了哪條律法?”
這郭先生雖是頂撞了公孫或,可公孫或還就吃這套,馬屁要逆著拍才能拍到公孫或的癢處,郭先生顯然是深諳此道。
“話雖如此可總歸是人言可畏,一會止兒要是回來了就將他禁足在家里,一直到恩科狀元揭曉之前止兒都要避避風頭。”
郭先生無比熟悉公孫或的每一個習慣,公孫或第一次背著手就是談話的開始,眼下再背過手遠眺窗外的景色就是談話結束,摸透公孫或的習慣才能跟上公孫或的思路,在成為公孫或的心腹。
郭先生一揖到底,緩緩后退,唱喏道“東明告退。”
公孫或沒說話,又坐在椅子上拿起折子,將公孫止的名字劃掉,再將第三行一個名字用朱筆圈起來自言自語道“我不知道你生了什么心思或是出于誰的授意,老夫要讓你知道老夫能將你從一個窮小子捧起來自然也能拿掉你身上一切的光環。”
郭先生自公孫或的書房出來之后一直愁眉不展,前些天倒是有人悄悄地告訴他姑爺和朝中一些武將走得有點近,當時他并未在意,再者這種捕風捉影的消息一旦稟報給公孫或還會留下一個輕浮草率的印象,可以今天看來姑爺的心里恐怕是真長草了。不過就看這次東主是要小小修葺一番還是下狠手斬草除根啦。
在這高門大院當幕僚實在不是一件省心事,人前雖然風光可誰會想到他心里的憂愁和顧慮。郭先生搖頭自嘲一聲忽然瞥見下人們驚慌失措的趴在拱門口賊們鼠眼的觀望著,郭先生有意上前訓斥一番,可看下人驚慌失措的眼神心里狠狠被觸動了一下,自己剛進府時又何嘗不是這樣。
“發生何事了如此慌張?”郭先生沉聲詢問道。
下人一縮脖子怯懦的答道“郭先生,少爺落水了。”
“你說什么?”郭先生睚眥欲裂,真希望自己聽錯了。
“少爺落水了,咱們想告訴老爺,可害怕老爺訓斥。”下人抬起頭答道,感覺到郭先生要吃人的眼神馬上又將頭埋下去。
“瞞得住么?真是...哎。”在下人眼里鬼才無雙的郭先生此刻竟想不出一個貼切的詞語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可請大夫過去瞧了?”
“第一時間就請了崔大夫,咱們還沒敢通知夫人,只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通知老爺。”
郭先生點點頭,思緒飛速的轉著,還算這下人夠機靈,老夫人年事已高恐怕經受不住這樣的刺激。
“我去稟告相公,你們趕緊回去將消息封鎖住,遣人將一同游玩的士子全部控制起來,相公趕到到之前我希望你們能找出兇手,就算沒有兇手也必須找出一個來,要不然倒霉的就是你們。”
下人經過郭先生這么一指點,差點驚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么沒想到這點。少爺是老爺的心頭肉,老爺又久在高位怎么能受得了這種委屈,要是沒個替罪羊給老爺發泄,倒霉的只能是他們這些下人。
“謝謝郭先生。”下人跪在地上磕頭作揖,卻不只是嘴上說說。
書房門口,郭先生幾次舉起手又放下,只是這個消息如何也瞞不住的。
正巧公孫或想要出去透透氣,一開門便見到了猶豫不決的郭先生。
“東陽還有事?”
“相公,少爺落水了,生死不知。”
公孫或呆立當場,渾身開始哆嗦,郭先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東陽,扶本相去看看止兒,我的止兒啊。”
郭先生心里說不出的酸澀,公孫或這一聲慘叫竟有一種讓他覺得公孫或已經老了的錯覺,他記得公孫或從不會在人前自稱本相,公孫或說過內心強大的人舉止端莊言不妄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