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已然無事可做靜靜躺在床上的我毫無意外地等來了墨泫。
她默默走到我床邊坐下,沉默許久,語氣低微地問道:“姑姑要走了是嗎?”
我坐起身看著她:“嗯。”
墨泫再次復雜地輕嘆一聲,隨后拐杖上光芒閃逝:“我替姑姑找來幾套便服,放在這里。”
一旁矮矮的桌柜上便出現幾層疊好的衣物,黑白二色參半,看起來皆很輕便。
“墨若想同我出去,但你也知,我如今并無能力自保,更遑論保護他。”
我的話讓墨泫眸色一深。她一手帶大的小孩子突然要出去,托付給一個并沒有能力的人,著實不是什么好安排。墨泫長久地沉默,我也不去催促打斷,她此刻掙扎著,她又何嘗不想墨若好生生地留在雪族,護佑他一世周全,只是今日諸葛一條的話也深深地觸動她,讓她對于另一個選擇側重了幾分。
墨泫慎重以后道:“帶墨若出去吧,天道已經至此了,我們雪族也已經至此了,再困他又有何意義。他的路,他自己選擇了。”
我默了,最后也只好以頷首來結束。
墨泫斂眸笑道:“未曾與姑姑說過……‘姑姑’的事情吧……墨泫想,若到了現在還是不說,便不知道是再說不出口抑或是還需再等個千百年。”
“我生的遲了些,在我見她那時候,她便已是個極了不起的人物了,我十分地喜歡她,無論是哪個方面……借著雪族我姑姑、也是雪族最初的族長她的緣故,我終于光明正大站到她的面前,她問我叫什么名字,我當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只在想,這世上,怎么能有這么好看的人呢……表情寡淡卻溫柔,怎么就能這么美好呢……”
“我尊崇她多年,追逐著她的影子,她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向來為了做了決定的事情奔走從不回頭,我也不知她會否抽一些時間來回憶回憶過往,而這回憶里我又能否有幸……我奢求她的垂憐,卻從不敢攔住她喚她一聲,怯懦地不敢唐突到她……”
“姑姑……”
“我從來都留不住誰,從來都是在看著她們以各種方式離開,只有我困在這里……”
夜色很涼,她的泣聲也讓人覺得涼涼的,她捧著滿臉淚水背著我,一如這多年獨自承受的疼痛悲傷。
我張了張口,卻始終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
“姑姑,遺疆會越來越好嗎?外界會有與我們和平共處的一天嗎?”
我垂下眼眸,輕聲道:“會有的。”
墨泫亦吸了口氣,低低地笑了一聲,用尚還潮濕的眸子望著我輕聲道:“我信你……”
我側過頭躲避她的視線,道:“那壁畫上的人,與你所說的姑姑,可是一人?”
墨泫頓了一下,頭一次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笑了笑:“世人從未見過遺疆女主真容,墨泫亦不例外。”
繞這么一個圈子,也是讓人無趣的很。我啞了口,墨泫緩緩站起了身:“姑姑,珍重。”
“珍重。”
話已盡,她拄著拐杖雙腿有些微顫,慢慢地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