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寂寥的曠野中，兩雙眼睛無聲的對峙著。

　　“這是什么鬼地方，快放我出去。”蘇洛感到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了起來。

　　“怎么？到現在還不打算放棄嗎？”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蘇洛，聲音卻從黑暗中傳來。

　　“放棄？放棄什么？”蘇洛左腳稍微向前跨出一小步，呈戒備狀態，做虎撲勢，隨時準備著最后一搏。

　　黑暗中傳來嘲笑聲，“當然是放棄掙扎，欣然赴死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殺了人，你有罪，現在一命抵一命，豈非公平的很？”

　　“殺人？我幾時殺過人了？”蘇洛一時莫名其妙，皺眉問道。

　　鬼知道他怎么就突然到了這么個莫名其妙的地方，看到一雙莫名其妙的眼睛，聽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只聽那聲音又說道：“你在到凌云宗之前，殺了一個你最心愛的女子，難道你不記得了？”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蘇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疑惑，盡量不費太大力氣，小聲說道。

　　“不懂？你若不是心里有了大愧疚，又怎么會走到這心魔幻境中來？”

　　“心魔幻境？”

　　“不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既種惡種，必食惡果。

　　能走進這心魔幻境中的人，沒有幾個能走出去的，”黑暗中的聲音很是得意，“既然來了，就把命留下吧。”

　　渾身肌肉緊繃，精神高度集中的蘇洛突然咧嘴一笑，因為他算是看明白了，對方不管是人是鬼，都沒有出手殺死自己的意思，至少現在看來還沒有。

　　蘇洛再開口，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恐懼緊張了，聲音平和的說道：“我很好奇，我就算殺了人，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再者說，既然你認定我有罪，你又為何不干脆現在殺了我？”

　　那雙血紅色眼睛里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因為我就是你。

　　哦，不，確切的說，我只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做過的事，我當然知道。”

　　“我就是你，我是你的一部分。”這話聽起來很荒誕離奇，但一個連孟婆都見過的人，此時自然對這些話深信不疑。

　　蘇洛突然靈光一閃想：關于三年前記憶的問題，應該能從這個說是自己的人口中，找到答案。

　　一陣思索后，蘇洛決定先套一套對方的話。

　　“好，你既然是我，那能不能告訴我，在來凌云宗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蘇洛先是默許了對方的身份，才試探著問道。

　　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想要不要告訴蘇洛，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如果你說的事情，能夠證明我的確該死，那我就依了你的想法，如何？”

　　蘇洛拋出了誘餌，對方果然不再猶豫。

　　“其實事情很簡單，三年前，你殺了一個女子，女子的家人為了替女兒報仇，便動用了敕神令，聚集了天下修真界的頂尖好手，一共有十三人，目的就是讓你們全家消失。”

　　“說下去。”蘇洛忍住激動冷然說道。

　　“后來，由于事發前，你父親蘇河得到風聲，這才將你悄悄送到凌云宗，讓你躲過了這場浩劫。”

　　“那我的家人呢？”蘇洛終于忍不住了，打斷對方的話說道。

　　“你的家人？哼，何止你的家人，整個凰城的人，都沒能躲過那場聲勢浩大的圍剿。

　　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你說你該不該死？”

　　黑暗中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里似乎隨時能噴出火來。

　　蘇洛沉默了，他在判斷對方話里的真假，同時絞盡腦汁的試著找回失去的記憶。

　　黑暗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一邊有著對那名女子以及她家人的愧疚，一邊又在努力提升自己的武功修為，試圖復仇。

　　其實這三年里，你一直都很矛盾，甚至有好幾次都想自行了斷。

　　你覺得，這次災難的源頭是你，你殺人在先，人家為女兒報仇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你就算將境界修為提高到大乘期，又有何益？

　　難不成等你大成之日，再去為你爹娘報仇？一錯再錯？”

　　原來他蘇洛是殺過人的，怪不得那天面對流血的槐樹時，他會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記憶沒有鋪天蓋地的涌向蘇洛，但在他被封存的記憶深海里，有些漣漪的片段在發著微光，猶可捕捉。

　　他再次閉上眼睛，腦海里立刻蹦出了這么一副畫面：

　　一把劍，從天外飛來，在一個少女面前停留，之后有一個面容憔悴的少年郎，含著淚伸出兩指抵在自己的額下眉心處，大喊一聲：“疾！”

　　下一刻，少女香消玉殞，少年俯身抱著少女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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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洛的心開始痙攣抽搐，是真的，黑暗中的聲音說的原來都是真的，原來他真的殺死過一個自己最深愛的女子。

　　“想起來了？”看到蘇洛臉上復雜的表情，黑暗中的聲音又驟然響起。

　　只見蘇洛臉色蒼白，眼睛微閉，細密的汗珠在臉上攀爬，

　　殺了自己深愛的人，連累自己的家人命喪黃泉，而如今自己卻茍活于世，

　　一閃而過的記憶，羚羊掛角般，瞬間無跡可尋。

　　“你能告訴我，我殺的那個女子是誰？還有參與這次圍剿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嗎？”蘇洛突然睜開眼，目光灼灼。

　　“無可奉告。”黑暗中傳來四個冷冰冰的字作為回答。

　　蘇洛大聲爭辯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殺人償命也該是償還我的命，他們有什么權利剝奪我親人，和凰城的人的性命？”

　　“就算你說的對，但如果你想報仇的話，我奉勸你還是不要了，沒用的，就你現在的這點道行，怕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罷了，

　　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死，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甚至還很輕松呢。”

　　的確，作為整個凰城的罪人，死，對于蘇洛來說，簡直就是最好的解脫，何況正如對方所說，十一個天神般的人物，就算他修煉幾百年幾千年，恐怕也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再想到在這之前，他連一個看上去病兮兮的龍泉公子都不能擺平，蘇洛頓時有點喪氣。

　　“現在是不是很想死？”

　　蘇洛緩緩低下了頭，精氣神瞬間被抽走，像一個被斷了線的提線人偶。

　　“拿出你身上的鬼刀，”

　　蘇洛聽話的從懷中拿出鬼刀，像個傀儡。

　　“對，就這樣，橫在脖子上，然后用力切下去，你的一切痛苦就都沒有了。”

　　蘇洛聽著黑暗中話聲的指揮，將鬼刀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