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長卿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而身邊的紀煙雨動作更快,提裙一下子就奔了出去,水晶珠簾被她猛地一掀起再一放下,猶如流銀瀉玉般“啪啪”抖動個不停,一下下都敲擊在紀長卿的心上。
“母親!”他低低叫了一聲,緊緊地握住了拳頭。
…………………………
迎春堂。
兩三個大夫圍著老侯夫人切脈診病,紀煙雨呆呆立在碧紗櫥內(nèi),隔著簾子望著祖母沒有生氣的臉,心如刀絞。
前一世明明是她成親之后,祖母在參加宮宴時摔了一跤,此后身體才一日不如一日。此時為時尚早,祖母平日里注重保養(yǎng),怎會忽然發(fā)起急癥?
那邊廂房里紀長卿不停地逼問彭嬤嬤幾個,“母親到底怎么回事?掌燈時分明明好好的!”
幾個老嬤嬤相互看了一眼,還是彭嬤嬤白著臉道,“本來是好好的,聽說侯爺在那邊……打大小姐,老祖宗這才急火攻心,忽然暈了過去!”
“我,我何曾………”紀長卿又氣又愧,不好意思說自己,只能恨恨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胡亂嚼舌根!給我叉出去,亂棍打死!”
大家嚇得一發(fā)不敢作聲。
且不說迎春堂亂成一鍋粥,側(cè)院屋脊陰影處倒是坐著一人,正看得津津有味,月光映出她明艷動人的臉,正是蕭婉兒。
她盯著憤怒的紀長卿和哀哀欲絕的紀煙雨,心頭快意得很,嘴角忍不住勾起大大的弧度,心頭一陣快慰。
冷不防身后一陣冷風(fēng)拂過,蕭婉兒忙不跌原地躍起,輕輕停在幾步之外的屋檐上,冷冷地盯著身后。
“怎么是你?”
站在陰影處的蒙面黑衣男子冷冷一笑,“怎么不能是我?自打從湘川出發(fā),你就不再傳消息過來,王爺心中自然有疑問,我當然要過來看看。”
說罷仔細盯了盯紀長卿,撇可撇嘴,“空有一副長相,草包罷了……難為你了啊。”
蕭婉兒瞪了他一眼,干澀道,“剛回來,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等等吧。”
黑衣人蹲了下來,冷笑道,“不是吧?剛才我見你聽父女倆吵架聽得入神,預(yù)知未來的夢境什么的,呵呵,這么勁爆的內(nèi)容你難道要瞞著王爺?”
“你盯我!”蕭婉兒俏臉通紅,勃然大怒。
“湊巧罷了,”那人支起下巴,眼中流出促狹的笑意,“怎么?心虛了,不知向王爺怎么交代?”
蕭婉兒猛地轉(zhuǎn)過頭,瞪著碧紗櫥內(nèi)那抹紫色的倩影,恨恨道,“一個沒長開的小丫頭片子罷了,也不知道王爺瞧上她哪一點!再說拿下一個丫頭有什么難的,非要我潛伏在這助他一臂之力?”
黑衣人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貌似好心說道,“王爺心思深如海,哪是我們能輕易揣測的!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把這邊的事上報,省得王爺責(zé)你失職!”
蕭婉兒越發(fā)生氣,眼尾都泛紅了,瞪著紀煙雨的目光,恨不得能把她生吞活剝了。
黑衣人見狀,知道有戲,眼中精光一閃,“這女孩子沒準兒過不了多久就是晉王府的主人了,便是將來問鼎皇后之位也未可知!你還是恭敬些吧。”
蕭婉兒將下唇咬出一條血線,眼中是徹骨的涼意,一聲不言語。
黑衣人見目的答道,也不多言,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吧,我言盡于此”便飄下屋檐,在重重院落里幾個起落,不見了蹤跡。
蕭婉兒這才在牙縫中擠出話來,“皇后之位?哼哼,我偏偏要你零落成泥碾作塵!”
……………
宮內(nèi),披香殿。
“哦?蕭婉兒果然如此?好得很,好得很啊。傳我的話,讓魏武盯緊她,有什么情況趕緊傳來消息,也讓他小心些,別在王爺面前露出馬腳。王爺要是知道他替我辦事,指不定怎么發(fā)作呢。”
蕭妃淺淺一笑,信手拿起花剪來,將梅瓶中開的最嬌艷的一朵百合狠狠剪了下來,“紀煙雨,就憑你,也配站在王爺?shù)纳韨?cè)!”
旁邊的貼身宮女低聲問道,“不過是個三流侯府的小小嫡女,娘娘為何如此忌憚?”
蕭妃眼中含光一閃,“誰讓她命好呢,竟然是天生鳳格!不然憑什么叫王爺這么長長久久惦記著!”
宮女眨了眨眼,“既然是天生鳳格,如今去禍害她?豈非與天做對?會不會………”
蕭妃咯咯一笑,“所以由我那個傻堂妹來動手再合適不過了!”
她抬手拂了拂云鬢,“到時候無論是天譴還是王爺?shù)睦做慌紱_著她去,豈不妙哉?”
宮女愣了一下,沒作聲,蕭妃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同情她?”
宮女忙跪下,“奴婢不敢!娘娘恕罪!”
蕭妃哼了一聲,“……當日里,本來是安排她侍奉糟老頭子的,哪知她亦心慕王爺,不肯就范,反倒設(shè)計我侍寢……害得我再也沒機會……這個仇,我永遠記得!”
“這個傻子,明明跟我一樣是棋子而已,她偏偏以為王爺愛她,哼!王爺若真心悅她,也不會讓她給姓紀的當小妾了……我倒非要讓她死在王爺手里,這才讓她知道我的厲害!”
宮女抖了抖,忽然說不出話來。
蕭妃看著低頭瑟縮的宮女,忽探出一只手去,順著她背后突出蝴蝶骨摸了下去,“你跟了我也有一段了,怎么還是畏畏縮縮的!”
小宮女不喜歡她的冰冷的手,可又不敢反抗,只是低著頭,抖得更加厲害。
蕭妃的手幾乎伸入了她的里衣,別有意味道,“怎么?還不愿意?若是不愿意,你可就是傻孩子了。我要是高興了,舉薦你去適逢糟老頭子,不過是張張嘴的事,你難道愿意一輩子當宮女?
小宮女抖了許久,終于拉住了蕭妃的手,身子瑟縮出一道勾人的曲線,哆嗦道,“奴婢,奴婢……愿意!”
蕭妃粲然一笑,兩指捻住了她的下巴,“真是個乖孩子,趕明兒我認你當干女兒好不好?”說著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將她拖入重重簾幕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