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和蘇依共同請假一天的事情在學校沒引起什么騷動,大家只是在心里羨慕或者嫉妒一下就揭過了這篇,日子還和往常一樣,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未來無窮無盡的茍且。
只有鄭銘川笑嘻嘻地過來搭話,對易安前幾天沒有如約補課表示感謝,然后壞笑著問身體還扛得住嗎,結果被順手甩了一疊作業趕走。
雖然方同云作為帶教老師,本應對易安沒請假就消失一天的行為進行嚴肅批評,少不得最后還得在報告上提兩句壞話。但畢竟易安的偽裝身份擺在那里,狐假虎威加上本人態度良好,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只能無奈表示今后最好不要再犯,言語中底氣十分不足。
今天是易安的人類觀察第二階段,目標崔梓欣男友2號,張辭心。
張同學是體育特長生,文化課成績非常水,上課的時候多半趴在桌上睡覺,鈴聲響起后便準時起身,呼朋喚友下樓玩耍。附中課余時間有限,所以他們也只能在打打籃球之類的盡興。
但從生活方式看,并不可疑。
讓易安覺得有趣的一點是,張辭心和呂祥二人在球場遇到時,并沒有如同自己想象中一般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而是經常非常和諧地同處一隊。更有意思的是時不時還互相喂個助攻,完全不見情敵應有的劍拔弩張氣氛。
是因為被甩了之后的同命相憐?還是約定好了做彼此的穴兄弟?易安充滿惡意地猜想著。
“易安哥,看什么呢?”鄭銘川依舊拒絕叫易安叔叔。
“高級哺乳動物。”易安轉過來問他,“來干什么,早晨不是見過了嗎?”
“有件事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要是說錯了你可不能……”鄭銘川猶猶豫豫。
易安不耐煩:“快說,否則我讓方老師下次月考幫你壓壓分?!?p> “可別!那我說了啊?!编嶃懘|張西望了幾下,湊到易安的耳邊,小聲道,“那個沈麗,據說有一段時間是張辭心的女朋友,學校的小混混喝醉了告訴我的。”
哪怕是在附中這種以考出好成績為金科玉律的學校里,也不乏那些憧憬著黑色世界,蹩腳地嘗試模仿古惑仔可最終只能流落街頭的孩子。幸虧高中生已經超過了十四歲,姑且需要考慮到法律的威脅,否則無法無天的小子們必將成為領導的巨大心病。
作為心病,差不多就是先天性動脈導管未閉那個級別的。
“張辭心在外頭不學好?”易安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既然當了老師那就要關心學生,“那你去報警啊?!?p> 完全做到了一個老師能做的一切。
“別開玩笑,他說張辭心是跟著個‘大哥’混的,我找死啊?沈麗是住校生,家在鄉下,有段時間一直跟著男朋友在外面亂玩。”
“‘大哥’怎么稱呼你知道嗎?”易安拿出手機。亂玩?有多亂?
鄭銘川搖頭,表示不清楚,但卻十分篤定張辭心至今每天下午放學都會和狐朋狗友們溜出學校。最初教務處抓得狠,后來其中有的學生半夜翻鐵柵欄的時候摔斷了腿,家長來大鬧了一通之后學校也懶得再去抓了。
據說張副校長送走家長后一個人在辦公室摔了杯子,大喊爛泥扶不上墻云云。
易安點頭,打算今晚自己親自去跟,看看這群小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經歷了李穎和蔣文慧的事情之后,易安現在下意識地覺得每一個精神病患者背后都不簡單。
安定醫院臥虎藏龍啊。
下午六點,在校門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沒人注意到幾個嬉笑打鬧的高中生身后還遠遠跟著位老師。易安在距離張辭心等人足有一百多米的位置上氣定神閑地進行跟蹤,視野中目標幾人毫無警惕心,聊著游戲忘乎所以。
高中生逃晚自習去的地方總歸無外乎幾處:網吧、游戲廳(上個世紀)、電影院和臺球廳,少數比較野的還會去夜店和KTV,甚至領著稚氣未脫的小女友去賓館、浴場開個房什么的。
張辭心一行都是男人,他們的選擇沒給易安帶來驚喜,四人還真的是大搖大擺去了網吧。易安自然是尾隨而入,在并排的學生們背后開了臺機器,打開文本文檔發呆。
就像是因為老婆管得嚴不得不外出碼字的撲街作者一樣,一舉一動間都散發著中年危機和生活的困苦。
“光打游戲啊?”易安敲著下巴,網吧里飄散著的煙味和腳臭味很符合它低廉的價格,腿邊主機的發熱量也是大到冬天里能當小暖爐使用,總之環境十分糟糕。
相比之下,易安的寢室完全能被稱作蘭馨雅室,至于蘇依收拾過的房間更是如同醫院的層流病房一樣干凈。收拾之前的什么樣,易安沒看過,已經被姑娘丟進了歷史的垃圾桶。
就在易安開始有些失望,打算下個游戲玩玩的時候,張辭心四人突然暫停,他們也不顧屏幕中己方英雄在掛機的瞬間便遭到了對面的殘忍屠殺,全都麻溜地起身向走過來的一人問好。
“虎哥好!”
“虎哥您來了?”
他們口中的虎哥染了頭暗金色的長毛,身高一米八十多,體重卻少說二百來斤,肌肉發達手臂粗壯,入秋了還穿著黑色的短袖,脖子上大金鏈閃閃發光,看起來就非常社會。
一般來說,打扮成這樣的人最好別吸毒或者隨身攜帶什么管制物品,很容易在街上成為警察叔叔們的重點排查對象,進去的速度比誰都快。
但這并不妨礙張辭心等人眼中快要溢出的崇拜,像是非洲部落居民第一次看到AK47的眼神。
“走吧,既然人都齊了那就跟我來,發工資。”虎哥笑起來滿口煙漬。
聽聞此話,高中生們不敢耽擱,連忙起身屁顛屁顛跟在后面。易安也不著急,等他們最后一個人也出了門,這才慢慢悠悠晃去廁所,鉆出窗戶跳到隔壁樓梯間,很快便趕在了一行人的前頭,戴好帽子蹲在地上系起了鞋帶。
他這樣做是擔心網吧里有虎哥的同伴,或者干脆老板就是虎哥一伙的人,自己和他們腳前腳后出去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張辭心幾人從易安身邊走過,也沒認出來這背對著他們的就是學校老師,眼神從易安那隨便飄了一下就轉了過去。易安緩緩起身,走起路來一聲不響,繼續吊在他們身后。
在天賦的作用下,哪怕是攝像頭也只會拍到一團馬賽克而已。
虎哥要去的地方終于體現出了社會人士和學生的不同,居然是一家隱藏在巷子中的歌廳,名叫“豪爵會所”。但顯然名不副實的是,和街邊的同行相比,它的招牌只是從墻邊稍稍探出,毫不引人注意,完全不像要好好做生意的樣子。
最可怕的是,這個所謂會所居然開在居民樓里。
黑店吧?易安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