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后,鄭浩開車到了派出所,和易安二人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局里。陸曉川的行蹤在天眼的監視下一覽無余,很快便被鎖定在了南區城鄉結合部的位置,只不過當地派出所的人去了之后發現早已人去車空。
建筑公司的崔總也被順便帶到了派出所,他雖然最初一口咬定死掉的兩個工人是自殺,但最終還是堅持不住松口,說出了更加荒謬的真相。
一個月前,工地里的汽錘在打樁的時候突遇阻礙,不可思議地難以寸進。因為不深的緣故,所以工人們干脆加班,連夜將地面挖開,想看看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這一挖不要緊,居然發現了個大棺材,可怕的是它也不知用的什么材料,居然連打樁機都鉆不進去。
工人們普遍覺得此事太不吉利,建議匯報給相關部門。但崔總眼界開闊,看著棺材就知道里面躺著這位身世不凡,不可能沒有珍貴物品隨葬。可驚人的是此地周邊一片空蕩蕩,除了棺材之外連個瓦片都沒有。
不甘心放棄的崔總發揚了堅定的唯物主義精神,要求開棺。
到了這一步許多工人都已經深感不安,但奈何崔總有得是鈔票,大家只好一顆顆起掉釘子,緩緩推開棺蓋。
里面沒有躺著任何人形物體,只有一段手腕粗,二十多厘米長的圓錐體。它被不知用什么材質鑄造的鐵鏈緊緊捆縛,棺壁上寫滿了令人不安的暗紅符號,隨著手電燈光的照射像是要滴下鮮血。
崔總還用手機拍了照片,能看到圓錐體上有著無數細小的吸盤,就像是干枯的觸手,稍有不同的是每個吸盤都含有幾圈細小的牙齒,從外向內令人頭皮發麻。
除此之外既沒有發現瓷器古玩,也沒有金銀首飾,按理來說除了棺材本身簡直就是一文不值。眾人大失所望,加上都已經后半夜了,也不愿意繼續費勁,全都稀稀拉拉回到了住處。
可誰成想,第二天早上,當人們再次靠近棺材的時候,那段昨晚還干枯脫水的觸手已經逐漸飽滿起來,給人的感覺是逐漸擁有了生命。
崔總第一時間來到現場,他立刻意識到這東西恐怕具有巨大的商業價值,連忙命令工人們將棺材搬到角落,原地搭了個棚子,自己開始回去搜索相關信息,查找愿意接手的相關機構。
雖然電話里大多數人都把他當成精神病院里跑出來的患者,或者給出了一堆聽起來莫名其妙的解釋,但功夫不負有心人,K大歷史學院的一位姓陸的教授也不知從哪聽來的消息,居然主動上門,登時令崔總大喜過望。
可誰知道這姓陸的不但沒有錢,還跟自己說什么大兇之物、趁早交出云云,氣得崔總直接讓保安將老頭架出了公司。
也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陸曉川的烏鴉嘴,工地里從那天開始就不斷發生怪事,晚上工作的人總是沒有精神,不知不覺就睡著,同時還用沒人聽得懂的話胡言亂語。
在詢問確認說的不是方言后,崔總硬著頭皮拒絕了陸曉川再度打來的電話,與此同時,那段觸手隨著時間進一步成長起來,直到前天,出現了第一次異變。
有工人匯報說,它動了。
緊接著就是小莊和狗剩的相繼死亡,崔總沒聯系到買家自然不敢聲張,可沒想到扛了這么久還是被陸曉川半路截胡,這下竹籃打水一場空,自己都進了局子。
當然,就憑他身后那群律師和莫名其妙的案件情況,估計也不至于落得蹲監獄的下場。
鄭大有和易安交待完情況、和鄭浩見過面后,卻沒人讓他們離開。二人在長椅上大眼瞪小眼,不久之后,只覺得一陣煙味傳來,接著門突然被打開。
“老大,好久不見了。”來人推推眼鏡,作勢欲抱。
“徐濤,你小子……咳咳咳!”鄭大有最終還是嫌棄地把他推開。
進來的正是那位神秘的徐科長,此人自帶肺癌光環,絲毫不顧及墻上貼著的禁止吸煙標志,大大咧咧地坐在一邊,將香煙塞進嘴里,對身邊的娜娜打個響指。
娜娜趕忙先對易安二人道歉,然后再掏出打火機幫徐科長點煙,最后委屈地坐在一邊,習慣性地皺起了可愛的小鼻子。
“徐濤,怎么是你?我記得你在重案組啊。”鄭大有奇怪。
“一晃七八年沒見了吧?我后來被調去了特殊單位。”徐濤拍拍胸脯,“這就是所謂的英雄出少年吧。”
一番話引起屋內其余三人側目而視。
難得尷尬一次,徐濤裝作被煙嗆到,假咳兩聲:“其實你們這次遇到的事情初步看來和我的負責范圍有所交叉……這是保密協議,簽一下吧。”
“原來你去的是那個地方,聽說是上頭的直屬單位?”鄭大有恍然。
“差不多,不過工資還是財政發,有一份單獨的補貼。”徐濤說:“賣命錢,相當豐厚。”
“聽得我都害怕。”老鄭注意到徐濤居然抽的是中華,以他的癮頭看來補貼的確非常高。
兩人在那聊天,易安自己唰唰簽完了幾張紙,放回桌上,一副“要是沒什么事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的表情。
“這小子是什么人啊?”聊了好一會,徐濤翻了翻檔案問鄭大有,“你買彩票中獎了?雇得起K大的高材生了。”
鄭大有靈關光一閃,突然正襟危坐起來:“小徐子,這么多年我是不是幫了你不少?”
徐濤有不詳的預感,但還是硬著頭皮道:“是,您是我師傅嘛。”
“師傅退休前后都沒找過你,但今天這件事你得給我辦了。”鄭大有拍拍易安,“你把這小子收了吧,我這實在是容不下他了。”
說罷,他幾乎是哽咽著把這段時間遭遇的兩起案子講了一遍,尤其是路曉川這事。最后鄭大有得出結論,像易安這種絕對屬于命里犯劫,自己民營部門實在受不住,還是安安心心查個婚變為好。
但是你們公家就不一樣了,破案意味著什么?功勞!升官!獎金!這易安放在你身邊那就是個聚寶盆啊!
“說的挺有意思,雖然都是歪理邪說。”徐濤不置可否,“不過嘛……實話說吧,咱們K市現在的確是人手短缺,想要組個突擊小組都湊不齊。他背景不錯,雖然和我一樣是‘普通人’,但身體素質好,部門對這方面也沒有硬性要求,只是……”
“只是什么?”鄭大有趕忙問。
徐濤翻資料:“他還沒畢業吧?那就只能當實習生啊,工資沒那么多,當然補貼照發。”
易安和鄭大有一愣,原來是錢的問題。
“沒事,夠花了。”易安不介意。
徐濤聽他這么說也點點頭,說:“那就好,這樣,你倆在這里等一會。我出去寫個申請材料再打個表,回來讓你填寫。”
“就這么簡單?”易安訝異。
“背景審查已經在這里了。”徐濤晃了晃手中的資料,“體測一會順便在這做了就行,特事特辦。”
“這……”易安正猶豫,系統突然久違地開口。
【觸發任務】
【良禽擇木而棲:金大腿就擺在你的面前,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任務獎勵:100積分】
嗯,會變成呂布的,糟糕。
“這……我覺得真是太棒了,高效簡潔,和我平時的做事風格是那么相似。”易安脫口而出。
“呵,騷話一套一套。”徐濤眉毛一挑,領著娜娜走了出去。
就這樣,在派出所的某個房間里,易安和調查科的徐濤簽署了歷史性協議,從此成了特殊部門的……臨時工。
可惜鄭銘川以后的家教工作就只能依靠函授,這是鄭大有在這次所有權交易中唯一感到有些遺憾的地方。不過老鄭人不錯,倒是沒讓易安把工資還回來,權當贈禮,就不請客吃飯了。
隨著徐濤的介紹,易安開始大致了解起了所謂“調查科”的全貌。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昨晚的猜想,這個世界上的確是有超自然事物存在的,有的是天生精怪妖魔,有的是后天修煉,還有尋常人類突然出現變異,也就是文學作品中常見的異能者。
為了采取比較客觀的衡量方式,他們的實力從高到底被劃分為S、A、B、C和D級。
D級就是戰斗力明顯超出常人,但也很可能打不過職業搏擊選手,C級的話則是可以保證絕對強于普通人類。B級和A級是用單人足以抗衡的普通步兵數量做為標準,前者是以一敵十,后者則是以一敵百,換句話說就是除非出動重武器,否則數量對他們沒有意義。
至于最高的S級,全國據說不超過個位數,實力高深莫測,據說是那種手撕坦克硬抗炮彈的存在。
但唯一共同的認知是,大多數超能者的實力天花板已經落后于科技的發展。只不過他們的某些特性仍舊無法解釋,其中大多數個體一旦失控后果又極其嚴重,這才使得對他們的處理必須慎之又慎。
舉個例子,徐濤所在的K市調查科就全是普通人,但憑借現代化武器裝備和有效的針對性戰術仍足以鎮壓一方。
調查局,全稱異常超自然行為鎮壓與調查局,除去全國各人口大市的調查科以及省級的總隊外,該部門被歸于中央直接指揮,行動內容嚴格保密。
概況大抵如此,易安積分到賬,徐濤喜提新血,鄭大有擺脫煞星,路曉川拿到寶物,所有人皆大歡喜。
老鄭開著兒子的車離開,徐濤特別高調地領頭走向停車場,生怕別人不知道一樣遠遠地把自己的路虎解鎖,又慢慢悠悠地晃過去開門。
易安和娜娜在徐濤身后縮著脖子鉆進后座,像跟著老母雞的小崽。
娜娜全名趙娜娜,自稱是從其他單位被徐濤用高薪和良好的職場環境引誘而來,現在她每次回想起這件事都痛心疾首,當初聞到徐濤身上的煙味就該留個心眼的。
陸曉川的案子已經全面移交給了官方,徐濤接過所有線索之后倒是表現了和個人生活習慣不同的良好工作態度,第一時間驅車趕往安定醫院。
和易安平時經常見習的綜合醫院不同,安定醫院作為K市碩果僅存的公立精神疾病專科醫院看起來并沒有多大的規模,前后兩幢樓每座都不到十層,白色而又斑駁的墻體暗示著醫院的經營狀況并不樂觀。
門診大廳也如三人意料的一片冷清,只有幾個面色冷漠的人坐在長椅上,中間夾著個穿紅色羽絨服的少婦。
導診臺的小護士有氣無力地抬頭,徐濤自報家門之后才略微提振精神,問:“你們有什么事嗎?”
“找個患者,蔣文慧,K大的學生,現在在哪里住院?”徐濤下意識想點煙,趙娜娜趕緊阻止,這里可是醫院!
“抱歉,您得去B座住院部問……”護士看徐濤抓耳撓腮的模樣,唯恐這位當場發飆,趕忙說:“從后面的路過去就到了。”
徐濤也沒道謝,點點頭就快步離開,一路直奔住院部,得知蔣文慧在七樓后,繼續不滿地等著電梯,左腳煩躁地敲擊地面,萬分焦慮。
“不行!”他突然轉過來走到一邊,“我走樓梯上去,你們等電梯吧。”
說完就一邊掏兜一邊步履匆匆奔向樓梯間,掏出根煙放進嘴里之后消失不見了。
“癮頭這么大啊。”易安不禁感慨。
“他現在已經很節制了,可能是想給你留下個好印象吧。”趙娜娜長出一口氣,“在他旁邊待了一年我肺活量都下降了500……”
兩人在七樓等了十多分鐘,徐濤才滿面春光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久等了吧,走走走。”
“我一直懷疑他的煙里加了草。”趙娜娜手機給易安發消息,剛剛他倆順便加了好友。
“(斜眼笑)”易安知道所謂的“草”是什么。
七樓的病人大都相對來說比較安全,很少出現患者危害自己和他人的情況,除了說的話不太合乎常人邏輯外看起來都非常健康,平日治療以藥物和心理治療為主。
蔣文慧的主管醫生說她最嚴重的情況是發病時的思維奔逸,以及影響妄想和命令性幻聽癥狀。
第一個好理解,所謂影響妄想,是精神分裂癥的特征性癥狀之一,指的是病人堅信自己遭到了某種更高層次力量的控制以至于失去自主。
舉例來說好比患者認為外星人,當然也可以是大巫師,在他的腦子里安了臺裝置進行遙控。
至于命令性幻聽,就像是有個人在腦子里對患者下達指令,但這種命令對于本人來說卻是完全不可違抗的。
仔細一想,非常恐怖。
蔣文慧的病房在左側走廊盡頭,是一個普通的單人病房,易安三人進去的時候她正靜靜地看著電視,聽到聲音才好奇地轉過頭來。
在她身邊柜子上放著個藍色封皮的本子,旁邊有一卷素描用的鉛筆,除此之外別說鮮花,連新鮮的水果都沒有,看來包括家人在內平常也很少有人來探望她。聽到有人進門,她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來。
很漂亮的一對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