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雪奈停下車，指向馬路右邊的公共廣場，說：“到了，朱玉英就在廣場里面。”
“好的，那我去看看。”
蕭然走下車，進入廣場，很快就看見朱玉英。
因為朱玉英很是顯眼，一個人鋪了塊地毯跪在廣場的角落，地毯前面擺著一張碗，里面有些零零落落的現金。
蕭然走過去，放了一百元現金到碗里，正想開口詢問，不料朱玉英突然整了整儀容，一本正經地行了個跪拜禮：“謝謝。”
他嚇了一跳，連忙說：“不用客氣，倒是大姐，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您請問。”朱玉英抬頭說。
“看你樣貌是本地人，在這里找個工作應該不難，為什么要在這乞討？”
“我這是為了贖罪。”
“贖罪？”
“我曾是一名商人，曾昧著良心賺了許多錢，讓曾經跟著我一起工作的人吃苦受累，只能拿我獲得的一部分錢，實在是良心不安。如今我迷途知返，在此體驗吃苦受累，也是為了贖罪。”朱玉英說。
“那你把錢分給手下的人不得了？或者捐出去？”蕭然故意問。
“說來慚愧，我確實把錢捐出去了。”
“那不是挺好的？為什么還要在這？”
“捐出去的錢只夠撫平我在社會里賺錢所造成的良心債，我手下的人并沒有收到我分發的錢。”
“那你當初為什么不先分發點錢給你手下的人？”
“我欠社會的良心債最多，為了盡可能贖罪，我選擇了捐給社會。”
“既然是為了贖罪，繼續賺錢再償還不好嗎？”
“這只會讓我的罪惡越來越多。”
“……”
蕭然無言以對，這人就是覺得自己欠了整個世界，哪怕千刀萬剮也償還不了。
根據情報說明，朱玉英當初做商人確實有不地道的地方，但不至于欠了整個世界，這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現在的朱玉英給人一種教徒的感覺，是跟什么人接觸，入了什么教嗎？
“大姐，你信仰什么宗教嗎？我也想試試。”蕭然試探。
“宗教？不，我是無神論者。”
“那你是相信因果自有循環？”
“我沒想那么多，”朱玉英搖頭，“我只是在贖罪。”
“你既然曾是商人，應該也有自己的家庭吧？你不顧及下他們的感受嗎？我猜他們……應該很討厭現在這樣的你吧？”
“這是我的罪過，但為了償還我最大的罪，不得不再犯一些小罪。”
蕭然皺眉，已經沒什么需要問的了，朱玉英徹底入迷，怎么勸都能被她自圓其說，索性單刀直入，詢問重點：“那你是受了什么啟發才想要贖罪的？”
“自己領悟的。”
“沒有與什么人接觸，或者看到什么而感動嗎？”
“不需要，這種事，只要問問自己的心就明白了。”
不出所料的回答，蕭然打算離開了：“這樣，那我走了。”
“再見。”朱玉英又行了一個跪拜禮。
……
蕭然回到車上，夏燈說：“你做得這些，管理局分部都做過，甚至他們比你做得更好。”
“我知道，但我總要試試。”蕭然說，“管理局的人不能動用一些強制手段讓他們透露些什么嗎？”
“政府都不敢驅逐他們乞討，管理局憑什么這么做？”夏燈沒好氣地說，“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合法公民，用是否有罪區分，那就是無辜的人。在沒有證據或嫌疑的情況下，無論政府還是管理局都無法強迫他們。”
“這不是作繭自縛嗎？執行官沒有強迫的權力？”
“有，甚至可以先斬后奏，但如果斬得是無辜的人，犯罪的可是執行官。”
蕭然理解了夏燈的意思，執行官也有自己的生活，為了完成任務而犯罪得不償失，就算要動用特權，也應該用在有把握不引火自焚的時候。
“接下來怎么辦？”雪奈問。
“現在還有其他乞討的人嗎？”蕭然看了下時間，已經超過晚上六點半了，天色正在漸漸變暗。
“除了朱玉英以外，現在還有四個人。”雪奈說。
“能安排人給我換一身行裝？我想試試用有錢人的身份再試一次接觸。”
“可以。”
雪奈當即與管理局分部的人溝通，然后啟動車，幾分鐘后到達一個大廈附近，一個黑色西裝加墨鏡打扮的人安排蕭然到更衣室更衣。
五分鐘后，蕭然從大廈里出來，換了一副富家少爺的打扮，一身棕色西裝，手上戴著兩枚金戒，頭發經過打理，身上伴有輕微的香氣。
明明香氣不濃郁，夏燈卻在蕭然回到車里時皺了皺眉。
“這身行裝暫時借給蕭先生使用，如有破損概不追究，但請在任務結束時與汽車一起返還。”管理局分部的人說。
“好的。”雪奈點頭，重新又啟動了車。
十分鐘后，汽車終于停下，這時時間已經過了七點，天色完全黑了。
“現在只有一個人在乞討了，就在那邊花園，叫王秉。”雪奈指向馬路左邊的一座小花園。
“我去去就回。”
蕭然立即下車，往花園跑去，王秉雖然沒有朱玉英顯眼，但因為行人稀少，轉眼便看見。
王秉，男，四十九歲，有一名妻子和兒子，跟朱玉英情況類似，也在捐款負債后離異。
他原是市內某主營零食加工貿易的集團老板，資產約有三億，在捐款前借了一億元，之后變賣資產，將總計四億的現金捐給了國外的慈善機構。
不只是他，所有捐款、負債并乞討的十三人情況都類似，都是有上億資產，然后向銀行、熟人借錢，暗中變賣資產后，最后一股腦地把所有現金捐給了國外的慈善機構。
想到國外的慈善機構，蕭然就想吐槽，雖然可能國外的發展層次不如國內，捐給國外更有意義，但這些人賺的錢、借的錢都是從國內獲得的啊，這不跟吃里扒外一樣？真虧政府和管理局還坐得住。
不，也不算坐得住，至少他們派了夏燈來。
這么一想，蕭然更加重視這個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