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曉曼拎著書包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她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只是不想回家。她覺得好累,可以說是身心疲憊。無論是父母的婚姻還是這次的誣陷都讓這個16歲的姑娘承擔不起。在學校她沒有爭辯,這也許是性格使然,她深知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再多的爭辯都是無謂的掙扎。去哪里找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呢?誰又在故意陷害自己呢?不知道,今后還會不會被誣陷呢?也不知道。她自認為沒有得罪過什么人,更不知為什么會有人陷害她。想著想著眼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這是無助的眼淚,更是委屈的淚水。成長的煩惱正在慢慢走進她的生活。
不知不覺走到了天橋,她站在欄桿旁望著橋下川流不息的汽車發著呆。也許在這里縱身躍下一切紛爭就都結束了,也許這樣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也許這樣一切事情也就一了百了了。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一次想到自殺,想到逃避。她坐在地上依靠著欄桿痛快淋漓的大哭了一場。她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想到了在她生命里最疼愛她和她最愛的那些人。有親人、有朋友(雖然只有一個)、有愛人(是他嗎?在哪里?她并不知道)。反正她就是想哭;她就是想死;她就是舍不得這一切。
手機不斷地再響,一遍又一遍的響個不停。她睜開蒙著淚水的雙眼掏出手機努力地想看清屏幕上顯示的號碼。一共有二十三通未接電話,有趙欣怡的,有項左的,有爸爸和媽媽的,還有一個陌生號碼的。她不想接聽電話,因為她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她翻看起三十幾條的未讀信息,大部分全是趙欣怡發給她的,大體內容無非就是:你去哪了?為什么不接電話?我相信不是你做的。死丫頭快回電話啊!求求你了,我的好姐姐快接電話,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找你。還有爸媽和項左的短信,也無非是類似的內容。至于這個陌生號碼到底是誰,她想了好久都沒有頭緒。這個號碼只發了一條短信:我相信你沒有偷東西,這是無條件的信任。如果是有人陷害你,毋庸置疑他已經成功了,如果你想讓他舉杯慶祝嘲笑你的話,那就繼續消沉迎合他們吧。如果你不想被他們嘲笑,那你應該立刻振作起來!不讓在乎你的人擔心,不讓陷害你的人開心。我相信你可以!
潘曉曼揉了揉眼睛回了一條:你是誰?
很快得到回復:一個不值得一提的人。
潘曉曼又回:謝謝你的關心!我不會低頭,因為皇冠會掉。我不會流淚,因為壞人會笑。
陌生號碼回復到:哈哈,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對了你不要打聽這個號碼,這是我借來的手機給你發的信息。再見,勿回!
潘曉曼站起身再次看著橋下的車流自言自語道:“這樣跳下去肯定會被汽車碾爛,咦~好惡心!我才不要呢。賤人,給我等著!”說完拎起書包向地鐵站走去。
“今天沒去工作室啊?”潘曉曼推開院門,看見躺在搖椅上的爺爺問到。
“我在構思!”爺爺閉著眼回答。隨后猛地睜開眼說:“你怎么來了?今天不上課嗎?”看了看手表接著說:“不對呀這個點你應該剛放學!你怎么這么快就到爺爺家啦?你是不是逃課啦?”
潘曉曼坐在石墩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功夫茶喝了一口說:“龍井!去年的,我媽不是給你拿的有今年的新茶嗎?怎么還喝去年的茶?這都入秋了不能喝綠茶了,你怎么還喝啊?”
爺爺被她帶的拐了彎說:“新茶被你二叔拿走了。冉冉給我沏的茶,等我發現是綠茶的時候已經晚了,都怪我沒提醒她,既然都沏上了就喝吧,要不就浪費了”。
潘曉曼把茶漏中的茶葉倒在廢水桶中,重新放上金駿眉然后熟練地洗了一遍茶,給爺爺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生活是過出來的,不是將就出來的!生活注重的是品質,日子注重的細節!入秋了你還喝綠茶身體能受得了嗎?你喝了一輩子的茶了難道不知道綠茶屬寒嗎?二叔可真把日子過的很是精打細算呀。他家這么有錢還跑到這兒來蹭茶葉?怪不得有錢買別墅呢,原來是這么攢出來的呀!真是服了。”潘曉曼沒好氣的數落了一通。
“好了好了不說他了,他就是個沒出息的貨!要不是看在他給我生了個好孫子的份兒上,我都不讓他進門。”爺爺安撫地說。
“唉?小曼來啦?剛才大伯還打電話問你在不在爺爺著呢。我剛才沒見你來,就給大伯說你沒來這兒。你快給大伯回個電話吧。”冉冉走到院子說。
爺爺問:“和你爸爸吵架啦?”
潘曉曼回:“沒有,我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學校上的那破課沒意思,所以就請了幾天假,想去你的工作室畫上幾天畫”。
爺爺著急地說:“你這孩子,再沒意思也不能不上課啊,你從小聰明這個不假,但是也不能放縱自己呀!再有不到兩年就要高考了,你必須要好好學習,否則到時你考不上重點大學連哭你都找不到調門兒啦!你可不能…”
“知道了,我就是想靜下心畫上幾天畫,這也是學習啊,我不就是學畫畫的嘛!”潘曉曼打斷爺爺的話說。
“好好好,冉冉去我書房把工作室的備用門禁卡給她拿來。”爺爺對保姆說。
午飯過后是老爺子的午休時間,這是雷打不動的習慣。潘曉曼也不想在爺爺家消磨時光,便坐地鐵去了位于美院附近寫字樓的工作室。整個工作室分為兩部分,二十層隔出了十三間畫室,兩間辦公室和一間多媒體大教室。這層是美術補習班,平常主要是本地學生在這里學習畫畫,從小學到高中的學生都有。到了秋天以后這里更是學生扎堆,大部分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他們是為了一年一度的藝考跑到這里來加強補習的。當然這個補習班不用爺爺親自打理,有幾名他的學生幫忙打理。他偶爾會給學生們在多媒體教室上一堂大課。這對于學生來說簡直已經算是天大的福利了。畢竟到了國手級別的爺爺很少再給學生上課,尤其是還沒走入美院的學生。但是爺爺喜歡站在講臺上,喜歡看到那一雙雙渴望知識的眼睛。于是總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去上上課。除此之外,大多數時間他喜歡安靜的做研究,為此爺爺獨立的工作室位于二十一層。整個樓層只有爺爺一人,只有拿著門禁卡的人才能進得去。
因為整層都是爺爺一個人的畫室,所以顯得很空曠,除了到處支起來的畫板、畫架,還有剛刷上膠的畫布和沒有完成的畫作。在整個畫室的中間只有一張超大的紅木畫案,上面放著爺爺用毛筆在宣紙上寫的“鴻鵠之志”四個大字。這四個字蒼勁有力,潘曉曼看的一時興起,重新鋪上一張宣紙拿起毛筆運足力氣也寫了四個大字“燕雀安知”
潘曉曼正在欣賞自己的大作時手機再次響起:“爸”
“你這孩子跑哪去了,快回家!”潘爸生氣地說
潘曉曼說:“在畫室。我想在這畫幾天畫”。
潘爸說:“我在家等你,你先回來,我叫司機去接你”。
潘曉曼回:“不用了,我沒事,就是想靜靜,先說好我這可不是在逃避,只是想靜一靜”
潘爸甚了一會兒說:“還是先回來吧”。
她并不想讓家人過多的擔心,雖然不情愿還是答應了爸爸的要求。傍晚司機開車送她回到家中,一進屋便看到爸媽正在沙發上坐著,煙缸里的煙蒂被插得滿滿的,似乎已經再也容不下新成員的加入。紙簍中的煙蒂更是多的嚇人。她清楚這都是爸爸的杰作,看的領她心酸。她坐下后沒有開口說話,因為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安慰還是訓斥,更或者是別的什么。
潘爸爸干咳一聲打破了沉悶的氣氛說:“吃飯了嗎?”
潘曉曼沒有想到開篇的第一句話竟是問她吃飯了嗎,即便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也給了她內心最柔軟的溫暖,畢竟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會比他們更關心自己的身體而不是其他種種。這兩天她一直在崩潰的邊緣,此刻決堤般的淚水止不住的涌了出來。雖然眼淚不斷地奪眶而出,可她卻是笑著的。一邊用手胡亂摸著臉上的淚水一邊說道:“隨便吃了點”。其實除了中午在爺爺家吃了一碗炸醬面就再也沒有吃任何東西。嚴格的說這碗炸醬面是她強吃下去的,到了畫室再也忍不住胃里的難受又把僅吃的這碗炸醬面吐了出來。她不想讓父母擔心自己,所以扯了個謊接著說:“你們是有話跟我說吧?說說吧”。
潘爸接話道:“好好想想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人了?以后做人做事都要注意一點。事情已經出了也不要多想,出去玩玩散散心,要是不想在這個學校上了我們就轉學。今天我打電話問了問去留學的事,你要是想出國我們就送你出去,到時我們直接上耶魯”。
潘曉曼說:“我哪里也不去,我也不想轉學,我就要在這個學校里上高中”。
“你出國吧,國外的教育還是會比國內好一些的”潘媽說。
“學習好的人在哪里都能學得好,學習差的去哪里也學不會。我不認為國內的教育就比國外的差在哪兒”潘曉曼說。
“素質不一樣,這件事不就是個例子嗎?”潘媽說
“哪里都有乞丐,哪里都有富豪。我不認為國外的月亮就比國內的圓。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我現在要學會的是面對事情,而不是逃避事情”潘曉曼不容置疑的說。
“好,這才是我潘家的女兒!”潘爸稱贊道。
“好吧,你早點休息吧,就當做是一場磨練,什么時候想去上課了我們就去,你要是看那個女孩兒礙眼我們就讓她轉學。”潘媽堅定地說。
“不用,你想這樣保護我到什么時候?我在,她也必須在!我上樓洗澡了,晚安!”潘曉曼不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起身離去。
泡在浴缸中的她想著:事情始終是要解決的,可是該怎么解決呢?道歉?不要!我又沒錯!不道歉?那又該怎么辦?找出陷害的人?怎么找?難不成是她把手表故意放到我抽屜里的?證據呢?去哪里找證據!教室里也沒有監控。真討厭!為什么學校不安監控呢!
想的心煩,她把水潑在自己的臉上后,心里在后悔剛才沒有同意老媽的辦法讓張海迪轉學。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理智告訴她這并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可目前還有比這更好的嗎?她不知道,她現在只想洗完澡早點睡覺,睡著了就什么也忘了。今晚,就今晚,就讓自己做一次逃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