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圍繞巴納德的機械行星，廣袤宇宙的思維中心！”卡米拉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芒，里面含有那為之生的希望，存有永恒的價值。

　　“思維中心從來沒有指使我做什么事，但一切都跟他脫不了干系，他就是你的主人嗎？對，我心里想說的就是他！背后是他把溫蒂給推向了絕路，是他輕視所有生命！短短幾天，已經有上千萬條性命因他而死！難道他就是你的主人？那請你告訴我，為什么人類都傾向于去投靠惡魔！他都帶給你什么信仰？好吧，我就承認好了，我不是他的使者！我只是一個被機械世界利用的蠢貨！如果有機會，我要把他揪出來，讓那家伙償還一切！”

　　卡米拉聽到后，她在震驚中緩慢地放下了阿卡的手，向后踉蹌退了幾步，臉色難看地說：“不！不可能！你一定被她們破解了！一定是的。我來告訴你，還有你們兩個克隆人也給我聽清楚了！什么才是真相！我們人類世界孕育了機械世界，孕育了整個宇宙的思維中心，正是祂的存在，才證明了人類的偉大和無私！地球上的生命類似于母體的存在，就像海洋類似于有機分子，只有母體才能維持意識的統一，上千萬條性命，哪怕是上億條生命都獻祭給思維中心，也是值得的！我的女兒和我的丈夫被未來之翼給殺害，剝奪了‘圣杯’曾經的軀干細胞，這開始讓我感到痛苦無比；但是，之后發生的事使我很快明白過來，是我的主人在頂端控制了一切，祂終于想破除契約，重新構建祂試圖變為人類時創造的‘圣杯’，要從雙聯體高層手中收回信息中心的密鑰，這樣做反而意味著祂不會拋棄我們，離我們而去！祂真的要以人類的身份，去通向圣靈的啟示，前往絕對存在的理想之地！雅伽莎！你不用以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只有與思維中心深入交流過的人類高層，才會明白我主的用意！”

　　“所以你的主人通過你仇人的手殺害了你的女兒和你的丈夫，愚弄并背叛了他那忠心耿耿的雙聯體公司，出賣了他最忠誠的五位仆人，你也不會在意？”米莉亞終于忍不住開口說話了，她質問著卡米拉。

　　“給我住口！以你那有限的智慧怎么能理解的了我的主人？我們雙聯體公司的每位高層都甘愿為我主獻出所有！我的女兒和我的丈夫雖然被你們謀害了肉體，可他們的靈魂一定會被送往我主創建的天國！”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米莉亞淡藍色的瞳孔平時顯得冰冷空洞，此時卻要溢出火來，她說，“那是機械世界高速運算出來的假象，通過連接雙子機器人時，每天同步人腦的記憶，在信息中轉站構建出來的幻象，它們沒有靈魂！”

　　“你憑什么知道他們沒有靈魂？是二十二個小時的意識限制嗎？我告訴你，那個限制很早就被突破了！雖然在網絡世界里仿制人的意識早晚會崩塌、模糊、消失、甚至異化；但是其穩定的時間已經逐步增加，快要趕上人類的平均生理年齡了！哈哈，沒錯，這些已經足夠滿足你們普通人的需求！在更高層的信息處理中心，無限之境中，即我主所構建的天國，在那里人的意識將永遠不會消失，那里才是人類靈魂的真正歸屬！所以，你們在這里所做的一切，所看到的一切，統統都是暫時的，統統都是假象！”

　　盡管卡米拉的表現瘋瘋癲癲，比起中世紀早期，那些勇于被釘上十字架的虔誠教徒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她的主人，要比古代那位僅僅在圣經中彰顯神跡的上帝真實得多，而表現出的力量也更加超乎人類的想象。即便米莉亞和雅伽莎內心絕不認同什么機械世界，卡米拉的盛氣凌人也十分讓人氣惱，可是她說的話讓人摸不清真假；更為主要的是，這些說法有一部分甚至與博納教授的推測相同。機械世界的確超出凡人的視域，完全有資格去做人類的神，讓一部分人匍匐在地，崇拜它為偶像。

　　米莉亞的臉也漲紅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這個女人；只覺從情感上，一開始憐憫卡米拉的遭遇，從第二圣母醫院里綁架她開始，到現在，正面接觸到她，看到了這個女人的表現后，同情已經消失了，僅剩下了無法言表的嫌惡。

　　雅伽莎聽到后則在一旁撅起了嘴，背著手倚靠吧臺仰身搖晃，瞇縫著眼睛思考什么。酒保早就從地窖里走了上來，卻知趣的離開她們遠遠站著，用手撥開百葉窗欞，眺望著已經從樓宇縫隙中升起的太陽。

　　阿卡默默地懸浮起身，輕盈地繞到卡米拉的身側，用手拽了拽女人的袖口，揚起面孔動容地說：“您還記得您女兒溫蒂的模樣嗎？她真是一個非常可愛，聰明的女孩，在我第一次遇到她時，想要跟她說謊話，卻被她輕易地給識破了。她說她和爸爸媽媽，一起住在一個圓圓的，綠綠的，上面滿是糖果的小星球上，您和您的丈夫每到下班點時，會坐著氣泡飛過來，把她從游樂場中接回家；但是當她從睡眠機里醒來后，我告訴她，我們在地震后醫院的廢墟里，她立刻就說出我在騙她，像她媽媽那樣經常騙她。我不知道一個母親經常在她女兒面前撒謊，還被識破是什么樣子，只是，我當時感到非常羞愧，被那么小的孩子給看穿了……我不忍心，真的不忍心告訴她的處境，那時我還以為她的母親，也就是您，存活的希望渺茫，溫蒂卻明白虛擬的世界和真實世界的聯系，認為您和您的丈夫正通過聯網和她一起生活著，這難道是真的嗎？那個喜歡對自己孩子撒謊的母親，是一個機械世界里構造出來的幻象，還是您本人的靈魂？”

　　卡米拉低頭看著阿卡，她的眉毛不自然地跳了起來，臉上的肌肉抽搐著：“你是在質疑我主人的安排嗎？我從來沒有說過謊，你別胡說！我更不會對我的女兒說謊，我的靈魂更加不會，你別跟我胡說！”

　　“那好吧，在您被劫持前，多長時間沒聯線去看望您的女兒了？”憑著直覺，阿卡仿佛天生就有能力察覺出漏洞來，她一眼就看出來卡米拉神色慌亂地在掩飾。

　　“你這是什么眼神？！”女人又變得神經質了，她后退著說道，“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最愛我的女兒溫蒂了！我甚至將我主傳給我的軀干細胞移植給了她，這難道不說明我的愛嗎？機器人，難道你是在質疑我作為母親的資格？我告訴你，溫蒂沒有死！她還在我主建立的天國中！我會再找到她的！”

　　“您多長時間沒有親自看望您的女兒了？”阿卡又前進了一步問道，她不理會女人有些抓狂的表現。

　　而卡米拉的情緒在這樣咄咄逼人的態勢下終于崩潰了，突然用雙手扣住自己蓬亂的頭發，向下拉扯著，蹲下身去，整個人變得更加歇斯底里，她瘋了似的不停地說：“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別問我！求你別問我了，我不知道……”

　　嗚咽聲從女人深埋著的頭顱下傳了出來……

　　米莉亞和雅伽莎面面相覷，甚至連不愿意參與進來的酒保都震驚于卡米拉那急轉直下的表現。

　　阿卡則攥緊了雙拳，低著頭說：“愛都能被替換的話，那天國和地獄有什么分別？好吧，如果讓我來選的話，我一定要讓這世界重回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