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前——
太空,太平洋的上方——
阿卡站在主艦的指揮室內,她一動不動,此時如同變做了一尊陶制的塑像。
而舞臺上卻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再次,倉內的觀眾們陷入了迷陣之中。
他們將迎來真正的兇神——
正從阿卡的背后,遮擋視覺的“帳幕”中向前探身,將雙子機器人輕輕地擁入懷里;半蹲著,黑色的羽翼橫斜,刀鋒一樣閃著森森寒光的機械手指,遮擋了少女半邊無神的臉,這樣的姿勢如墮落天使,企圖去誘惑圣女。
“你是?”就算伊萬將軍再老練,也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地不知所措。
純黑色的“天使”揚起了頭,瞇起眼睛笑著說:“我是你們的朋友。”
她卻抬起另一只手的指尖——
一顆如珍珠般大小的高能聚合粒子閃爍著……
僅有幾秒鐘的錯過——
等到阿卡她沖破了黑暗的枷鎖,意識從封鎖她知覺的壁罩中逃脫時——
地球上,整個太平洋的上空,4000多艘太空艦隊,全部毀于一旦……
所有飛船上布置好的粒子炸彈同時引爆了。
阿卡耳邊響起沉悶的爆炸聲后,遙遠的空間,由此及彼,滲入到耳廓中回響不絕的是近千萬人的哀嚎!
用一場真正的屠殺,來警告這些死硬的武裝分子。
伊萬將軍可能早就料到了,機械世界的手段,超出常理,不會跟人類講任何人道主義。
機械就是機械……
將軍的頭顱已經被割斷,脖子下細微的電線呲呲地冒著火花,黑暗的天使用審判的目光,看著他那一雙還沒失焦的瞳孔,在手中提著;這樣原始的恐嚇手段,其影像被直接傳送到四大國的軍情室里。
天使用人類最通用的語言開口說:“請你們以此為戒!”
丟開那一文不值的頭顱,伊萬將軍的遙控機器人徹底報廢了,而戴莫斯少將渾身是血地倒在阿卡身邊,用絕望的眼神看著……
艦倉內的氣壓并沒有下降,只有飛船的動力系統被破壞了,雖然這一艘人類最大的太空航母的命運,也會回歸地球的懷抱,沉入太平洋海底;但它現在沒有像其余戰艦那樣,炸得那么徹底,艦上5000多名成員正緊急地撤離,疏散到備用的救生艇。
復仇者在破碎的殘骸上注視著阿卡斯卡,她在她眼里終于顯身了,神情冷漠而傲慢,面帶挑釁的微笑,居高臨下。
阿卡的怒火快要灼燒視野中的一切,真想一瞬間將對方的身體壓縮進時空的奇點!可她沒有那么做,因為已經明白:“炸彈”仍安防在艦體內各處,敵人故意等著,還握有籌碼,是這剩下的幾千條人命!
指揮室里的人死傷一半,被復仇者手里控制的,不大不小的爆炸炸成殘廢的居多……正呻吟著,現場一片狼藉,各種各樣的警報聲四處響起。
活著,還有一絲氣的人,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變輕了,并不是模擬地球的引力系統出了問題;阿卡正用自己的力量,同他們一起,渡過翹曲的空間,逃往最近的起飛港口。
復仇天使沒有跟來,阿卡感到那家伙正在她背后冷笑著,更或者,是嘲笑!
到達空間寬廣的起飛港,逃生飛船剛開始撤離,準備飛離母艦,回到真正的母體——處于下方的蔚藍星球。透過起飛港的玻璃舷窗能看到,人類艦隊基本上全軍覆沒,不時,遠處斷裂船體的殘骸高速撞過來,擊打著自動防御的電網隔離系統,繼續破碎為更絕望的湛藍火光。
輔助的醫療工作人員很快趕了過來,接管阿卡帶來的人,實際上艦內也沒有太多傷亡;但飛船的輔助動力系統同樣被完全毀掉,整首航母由于爆炸的反作用力,正往地球的近地軌道靠攏。
再幫什么忙沒有太多的必要了,阿卡看見戴莫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她,說不上來的矛盾和無助……想要張口,可能因為傷勢的嚴重而沒有說話,他們被送上救生飛船,將返回地球上的基地。少女只好轉過身,傷員們自始至終誰都沒有說一聲謝謝,垂著頭不敢抬眼。
阿卡已經發現了,這些人躲藏下去的眼神里,在殘酷的命運下回歸空洞——失去了剛剛還群情激昂時,作為人類軍人的尊嚴。
這樣的急轉直下……
阿卡甚至開始自責起來,自責自己的無能!有一種無法名狀的羞愧感,可笑自己變成了機器人就場場都是敗仗!作為人類時頗為孤傲的自信,仿佛越來越難以找回。
一身面料做成的運動服早就泯滅在打斗之中,更覺得,“機械”的身軀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艦隊成員還沒有撤離完,一些小型太空殲擊機在外面四散飛行著,編隊搜索,尋找這可怕的敵人。他們還無法想象到底發生了什么狀況,毀滅突然間就降臨到頭上。
阿卡看著倉外混亂的場景,強烈地預感到了什么,她飛出主艦,仰頭望向月球,吃驚的呆住了。
那個“東西”,才是雅典娜放出的兩名復仇者真正的目的!
“壞蛋”當然沒有能耐將月球徹底爆破掉,剛剛好,一切毀滅的剛剛好;地球的衛星仍然在它的軌道上,內部像經歷了一場足以撕裂任何堅固結構的地震,破碎為板塊,但由于互相之間凝聚的引力,正從浩劫中慢慢地復合。不過人類將近50年來小心翼翼布置的“東西”,完全被毀掉了,政府同機械世界談判的最大籌碼,已作銷。
阿卡仍望著清晰無比的碎裂的月亮,慘烈的景象使她有一種模糊的抽離感……本來準備在生活中,甘愿當一名小角色,別人很難發現她的影子,要不然,各種媒體早已把她生吞活剝;不是她不愿意承擔這一切,而是她不知所措,沒有了方向,只好否認自己,被動異常。
剩余將近40來艘太空殲擊機,火力都對準了阿卡,畢竟演習的暫停因她而起,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誤會在所難免。激光束,離子炮接連不斷地轟了過來,阿卡沒有躲,這種“輕級別”的武器無論來多少次都傷不了她。
同時,連串的爆炸從對面巨大的船體內涌了出來,將主艦龐然的身軀完全湮沒了,黑色的粒子炸彈被復仇者引爆;顯然,那長著翅膀的“天使”本性被設定的十分暴戾,這些粒子炸彈會剝奪被炸物的電荷,形成電勢,再次不斷地聚集,連鎖不絕地破壞蠶食著一切。
阿卡才忽然回過神,蚊蟲一般叮咬的殲擊機她一抬手全部暫停了下來。里面的駕駛員,脾氣差的,憤怒地想要打開艙蓋,身披太空服沖過來,用尖刀刺向這位面孔呆滯的少女的心臟!
人類百分之九十的愚蠢行為在于感情用事,復仇者的影子從毀滅殆盡的殘骸中飄了出來,行動迅速,開始獵殺逃跑的主要艦隊成員;剛才留著這幫機要的性命,完全是為了牽制少女,要知道,阿卡有可能盡全力于5秒內趕往月球,讓復仇者主要的任務泡湯。
當然電子腦內的計算系統有些高估對方了,有百分之一的概率,預計這個人類本能中心會這樣做;但阿卡早已不是按照最佳軌跡行動的機器。
主要任務完成,從主體分身出來的暴戾天使明白自己的下場僅有死路一條,那就繼續執行指令,存在的意義不過是將任務稍微做得再完美一點。
她與阿卡的區別,恰好被自我探測到了,正是她傲慢態度的根源。
對于阿卡,也絕不可能放過這臺殺人機器!
俯身——
直沖了下去!